嗨,你的锅铲(54)
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除非因为健康问题被强制要求,不然大部分时间,他并不是完全是她想象中的逆来顺受。
齐程一窒,抬头。
迟稚涵笑眼弯弯的歪着头,刚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搅乱了的气氛似乎已经恢复如常。
“睡这里吧,我发病前会告诉你。”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语气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眼底有什么光亮暗了下去。
刚才碰她的那只手,痛到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但是他看到了迟稚涵的眼神。
她被吓住了,一瞬间的怔忪,然后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眼神,是意外并且害怕的。
他是雇主,而她只是赵医生找来帮助治疗他心理病的工作人员。
她知道他的全部病史,也看过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应该只是,被她没有把自己当成病人的样子蛊惑了,伸手的那一瞬间,只是因为,她耳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粉色的圆润的脸颊,意料之中的,软绵绵的触感。
迟稚涵的笑脸和一而再再而三的底线触碰,让他产生了类似希望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可能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意外而已,对美好的事物产生的那么一瞬间强烈的想要碰触的心理……而已。
只是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回到对面休息?
而且为什么,她不拒绝?
甚至还点点头,看了眼手机。
“只要赵医生没有马上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他默认同意了。”亮晶晶的眼睛,笑得眯成狐狸眼,“那我继续睡沙发。”
语气带着自己都能察觉出来的,夸张的雀跃。
她是真的不排斥睡在这边,对面的药水味道太浓,护士之间聊的话题恍惚中总会让自己心里沉闷闷的不太舒服。
她听到过她们聊齐程的身体。
“完全垮了啊,三十岁不到的男人,真是太可惜了。”护士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临终的年轻人。
“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哪有不伤身体的,他撑了十年啊。”另一个护士,语气带着惆怅,“真是可惜了。”
没说可惜什么,却让迟稚涵抱着枕头和被子落荒而逃。
当年,护士也是这样形容她的,真是可惜了,刚刚读大学的姑娘啊,转瞬间就没了爸爸,妈妈也跑了。
可惜这个词,就是陌生人能给予不幸的最多同情。
两个字,再加上叹息和摇头,就变成了隔着一堵墙的,窗外的别人家的故事。
她不喜欢这个词,连带的,也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齐程。
他并不可惜,他很馋,有小脾气,有爱好,他仍然会求救。
所以她宁可窝在齐程的那张大沙发上,晚上睡觉前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百无聊赖的玩挂水的管子,一圈两圈的绕在手指上,再一圈两圈的松开。
她就能渐渐睡着,梦里面偶尔能梦到爸爸,窝在自家的沙发上,拿着筷子戳她的腰。
“丫头,换台!这都什么鬼哭狼嚎的!”中气十足的嗓子。
突然醒转,再抬头,发现那个男人也睡着了,白着一张脸,微微的皱着眉头。
眼睛就会酸酸涩涩的流不出眼泪。
可惜什么?她和他都还活着,哪怕艰难,也都还在呼吸。
***
李医生留下的康复初期的饮食很麻烦,米汤,蔬果汁,每天6餐,每次100ml。
没有任何调料,迟稚涵也只能在蔬果汁上尽可能的多下功夫,雪梨,白萝卜,胡萝卜,西红柿这些东西被她来来回回的搭配试验,味道不可能特别好,不过齐程每次都能喝光。
眉头都不皱一下,给什么喝什么。
晚上她还是窝在沙发里,看着对面的护士人数慢慢减少,药品医疗器械慢慢的送回到她住的那个锁着门的三楼房间。
“还剩三个护士。”流质食物第五天,迟稚涵从对面过来的时候举着三个手指头,洋洋得意的,“你应该快好了。”
齐程嘴角微扬,低着头画画。
那天之后,齐程和迟稚涵之间,建立了微妙的平衡。
五天里,他只有一个晚上耳边突然有了声音,忍了又忍之后还是决定遵守承诺把迟稚涵叫醒,结果刚刚坐起,就看到她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坐在沙发那里瞪他。
“我听到你呼吸声了。”迟稚涵解释,然后抱着枕头体趿着拖鞋就去了对面。
第二天,又当做没事发生一样,在沙发上铺好了床,没有发病的晚上,他甚至习惯了迟稚涵半夜三更起来喝水的声音。
日子平静的,像错觉一样向好的一面发展,就像迟稚涵每天都会汇报减少的医疗器材和护士数一样,莫名的,让人心情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