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鹿(49)
孟濡不知所觉地又靠近一些,发顶恬雅的馨香传入陆星衍的鼻息,不是特别浓郁的味道,但配合着她身上淡淡甜甜的香水味,让人欲罢不能。
陆星衍忽地向后一退。
孟濡紧张,“怎么了?疼么?”
陆星衍侧开视线,手掌掩着唇说:“没。”
那他躲什么?
孟濡不明所以,继续消毒。
过了片刻,陆星衍转回眸盯着孟濡,出声叫道:“濡濡。”
孟濡:“?”
孟濡很早就想纠正他的称呼了,上回元旦晚会在小礼堂也是,他当着她学生的面叫她“濡濡”,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孟濡还没回应,陆星衍自觉地说:“我刚才救了你。”
这是件事实,他不说孟濡也一直记着。孟濡的眼神蓦地变得柔和,轻声说道:“嗯,谢谢你。”
“没有那个男人,你会住回那间公寓么?”陆星衍问。
孟濡给陆星衍的伤口一圈一圈缠纱布的动作顿了顿。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搬回来了,当然还是家里住着舒服。孟濡摇摇头说:“我不会搬回去了。”
少年刚才略平直的嘴角上翘,眉宇舒展,又恢复那种懒慢的腔调,“那我为你受伤,你要怎么谢我?”
孟濡歪头,“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陆星衍垂着眼尾,看她。
很久。
久得孟濡以为他不会对自己提条件了,少年抬手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眼眸认真,慢吞吞又直白地说——
“学会依赖我,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
孟濡去外面接电话。
陆星衍独自坐在床上,把孟濡缠到一半的纱布打了个随意又敷衍的结。
他拿起手机,微信上是岳白间发来的关怀短信。
岳白间:【兄弟,怎么样?受伤严重么?】
岳白间:【说实话,我jio得不太严重,那个男人看起来比较惨……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一下。】
陆星衍随便滑了滑手机,没有什么想玩的**,顺手回复道:【没事,谢了。】
那边很快又回:【程麟应该感谢你平时的不打之恩。】
岳白间:【没想到你动起手来这么狠。】
陆星衍:【。】
岳白间不知是不是无聊,平时都没这么多废话,今天却对孟濡的事很感兴趣:【那个男人是你姐姐的私生饭么,怎么跟到我们学校?】
大概是得知孟濡的行程,特地到学校门口蹲守。陆星衍这么想,却摸了一下左耳上的耳钉没有回复。
姐姐两个字看得他刺眼。
少顷,岳白间又自作聪明地发了句:【让你姐姐最近都和男朋友一起住吧,遇到这种事情,家里有个男人总会安全一点。】
陆星衍盯着对话框里白底黑字的“男朋友”,过了半晌,扯着嘴角轻轻呵笑。气息浅淡,似讽刺又似愉悦。他给岳白间回:【多谢提醒,她现在和我一起住。】
岳白间:【?】
岳白间根本没多想,单纯地说:【也是,你们是表姐弟,又都是覃郡人。我表姐偶尔来我家玩时,我妈也喜欢留她过夜。】
不一样。
陆星衍把手机扔向一旁,侧目看向阳台,孟濡坐在吊篮椅里正打电话。她大半个身体缩进吊椅中,垂下一对又细又直的小腿,在不太温暖的阳光下白得晃眼。瘦弱的踝关节连着双足,雪白饱满的趾尖轻轻点着地。足尖上有不太明显的伤痕,是她常年跳足尖舞的坚韧徽章。
脚尖一荡一荡,踩在陆星衍的心上。
他和她的关系不是普通表姐弟。
也不像岳白间和他表姐那么单纯。
陆星衍和孟濡没有血缘关系。
陆星衍不过是,孟濡的姨夫姨母收养的一名小孩。
……
童年,陆星衍记忆里最深刻的地方是孤儿院。
灰色的,窒闷的,苦涩的,所有东西都蒙一层灰蒙蒙的阴霾。
他没被爱过,感情淡薄,桀骜阴戾。
现在想来,很大一部分和这里有关。
陆星衍孤孤单单长到十二岁,被一对男方姓陆的夫妻收养。
他们把他领回家,改了名字叫陆星衍,为他提供所有他们能想到的东西。
很周到,这点连陆星衍都不能否认。他们还把他介绍给家里的所有亲戚,席间,所有人谈话中都会出现一个名字。
——濡濡。
“濡濡去英国学芭蕾舞是不是快回来了?”
“明年吧,明年濡濡十九,马上就毕业了。”
“到时候再介绍阿衍和濡濡认识。”
“濡濡和姜冶都能相处得好,阿衍肯定也喜欢这个姐姐。”
那个时候,陆星衍并不知道“濡濡”是谁。
也对这位尚未谋面的姐姐没有任何了解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