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宫柔妃(30)
他花了四年,才有了今日的楼外楼。司马晔此次来洛阳,成败在此一举,他丝毫不敢有任何闪失。
季千姿是个意外,幸好她从不过问楼外楼的任何一切,也很少和伙计们聊天,除了和司马晔亲近外,她把自已与大家隔得很远。
他看得出司马晔诚心想照顾好她,尽了全力让她快乐。他和伙计们爱屋及乌,也是没有理由的呵护着。很有默契地,当她妆容成男子,他们会称呼“季公子”,当她一身女装时,他们就会称“季小姐。”
称呼“季小姐”的时刻越来越多了。
天还没擦黑,马车从后院缓缓进来,季千姿跳下马车,摘了纱帽,挽起袖子,直奔药圃,一言不发地从井边提水浇苗。
才刚一日,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绿色的小芽了。
郭俊很讲信用,今日就急不迭地率了一群同僚到楼外楼作客。马晔几杯水酒,几句笑语,加上郭俊五体投地的介绍,已征得一帮朝臣全然的信任。酒席杯盏间,毫不防备地议起朝事,一个个还神态恭敬地咨询马先生的意见。
他总是微笑,不答言,无意中轻带一笔,轻飘飘把事态引向另一端。
皇帝眷恋新妃,不理朝政,现太子总管政事。
前太子从匈奴出逃,至今不知去向,朝庭欲出兵匈奴。
广东、广西大旱,田间颗粒无收。
朝庭粮银吃紧,已快支不出众臣的俸禄,更别谈将士们的军响了。
……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好到不能再好。马晔温和地劝了几杯,神色凛然地打量着众臣。
不管谁做天子,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份俸禄,没有几人实实在在为百姓着想。这样的人,想其忠心太易。
让钱卫再送上几壶好酒,顺便呈上几份礼物,他起身告辞,让他们放松地吃喝、兴奋。
果不其然,刚出小厅,便听到一声声对他的阿谀奉承,他淡笑,走进后院。
季千姿忙得满头大汗,白色的纱裙湿湿的粘在身上。
“怎么啦?失望了!”他移近,微风细雨的问着。
“家还是老样子,不失望。”她慢慢蹲下来,专心地浇灌着药苗。
“那见了什么让人心烦的人?”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不自然地低头打量自已,“我有什么不对吗?”
“有酒味!”她闷声说完,自顾又忙开了。
他笑,走开些,让风吹散酒气。“千姿开始嫌我啦,是不是觉得还是家中好?”他听别人提起过,稽康的宅院,依山傍水,风光崎丽。
“有点,阮公子说陪我一起住。”她心不在焉道。
他的心停了一拍,呼吸紊乱了几声,“你同意了!”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又看得他毛毛的,“为什么不一样呢?明明是兄弟呀!”大哥这么雅洁、高贵,令人尊重,而那位太子却龌龊、蠢笨,令人厌恶。
“什么?”他听不明白,却感到她心中有事。
“大哥,我跟你讲,如果有一日,你让我称那位太子为二哥什么的,不如我们现在就绝交。”她坦坦荡荡的眸子明晃晃地射向他,“我虽然是平民之女,但也有自已的交友原则,权贵不交,商贾不交,唉,你除外。”
“你见到他了?”他的声音突地哑了许多,象从腹中硬挤了出来。
“在太学院,我弹琴时进来的。趾高气扬的,太学生们都不屑他,他一直尽力邀请我去宫中玩,我觉得好笑。”
“那阮湛之疯了吗?”马晔突地把手劈向院中的一棵树,大声吼道。
季千姿吓得一抖,“是我同意去太学院弹琴的。”
马晔狂怒地瞪了她一眼,摔开院门,只听得几声门摔得山响,他不见了。
季千姿呆在那里,话还没讲完,他气什么?
“小姐!”石磊从院外闪了进来,象个幽灵。
“大块头,你说马公子他气什么呀,我好象没有做错什么吧!”她很无辜地眨着眼。
“小姐,公子他是害怕了。”
害怕?他会害怕吗?季千姿想不通,冲凉时在想,吃饭时在想,躺在c黄上时,还是没有答案。很想起c黄弹琴,可一想到那个人就在听说她弹琴时,才气成那样,叹口气,算了,还是当面问他好了。
他睡在暗室,没有出来吃饭,轻轻一按,门开了。清淡的烛光下,他捧书在手。
悄悄地坐在他对面,捧着下巴细细地端详。这样的人会害怕什么?做的是惊天动地之事,害怕能成事吗?
“看够了就去睡吧!”眼神未动,声音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