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空(出书版)(77)
“海瀚画廊你有熟人?”黎漠脉搏突突地跳。
“海瀚是暖光旗下的,暖光你熟吧,《全城恋歌》的冠名商。海瀚的艺术总监陆庭芜,在聚会上遇到过几次,点头之交,不算朋友。哦,上次张导儿子学成归来的那个聚会,你家管蘅也去的,那天,陆庭芜也在。”
世界这么小?黎漠手轻敲着额头,刚想闭上眼,高以梵下一句话让他倏地坐直了。“他女朋友是那个超模乔鹿!”
高以梵用一种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眼神斜了他一眼:“圈里差不多都知道,在一块两年了吧。”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呢?黎漠感觉自己像闯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他的车,卡宴,暖光的田总送的。别看陆庭芜一派艺术家的风范,他很会赚钱。”高以梵跳下车,朝停在一边的卡宴挪了挪嘴。
黑色的卡宴,黎漠眉梢一挑,冷冷地笑了笑。
海瀚画廊很冷清,工作人员好像比客人都多。光洁的地面亮得可以照见人影,大厅又高又宽,清咳一声,厅内都有回音。陆庭芜一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立刻就从里面过来了。
尽管他也礼貌地和黎漠握手、寒暄,但黎漠有种直觉,这个男人认识他。但黎漠对他除了专柜的那一面,没有任何印象。
听了高以梵的来意,陆庭芜领着他去了一间展览室,南方有位青年画家这两天在这里办画展。这位画家的画风很有特点,豪放瓷肆,独抒胸臆。高以梵哪有那个雅意,退后半步,把黎漠推到前面。
陆庭芜很渊博,耐心十足,一张张地介绍画,每一张画的好处在哪儿,用笔,着墨,设色,结构,意蕴,有何独到之处。
“你说买哪幅好?”高以梵看哪张都差不多。
不等黎漠开口,陆庭芜指着一幅飞鸟的画说:“这幅画,有神韵,无匠气,气韵飞动,仿佛能穿越纸面,活在空中。老人家都喜欢活物。”
黎漠冷眼打量陆庭芜,他笔直地看着高以梵,目光没散一点给他。无视得如此明显,有意思!
高以梵好说话,掏出卡准备付款。陆庭芜拦住:“和高经理打过几次照面,却无缘结识。今天请给我个机会。”他喊来工作人员,把画拿去装裱。
高以梵客气了几句,没太坚持。一个不太出名的画家的画,没几个钱,他收得起,但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公司明年要投拍一部时尚大片,里面有个女模的角色,镜头不是很多,乔鹿要是有兴趣,给我电话。”
陆庭芜俊美的面容瞬间像瓦裂了,笑都挂不住。“谢谢!”声音绷得很紧。这些高以梵是察觉不到的,就是察觉得到,他也是觉得陆庭芜太激动了。这一来一往,关系好像亲近了些。于是,高以梵收敛不住,显摆起自己不俗的爱好。“陆先生喜欢交响乐吗?”
陆庭芜似乎心神不定:“我不是很懂。”
“多听听就懂了。其实我也是略懂皮毛,不像黎漠,他是音乐世家,对交响乐是如数家珍。”高以梵拍拍黎漠。
陆庭芜第一次把目光全然地投向黎漠:“我觉得喜欢听和懂是两回事。喜欢听,是被旋律、节奏所打动,而懂,则是对作曲家所在的那个时代、他当时的历程、心情、创作的灵感一一理解。这样说吧,听就是一个人的皮相,懂是人的灵魂。你看得到她的皮相,却不一定走得进她的灵魂。”
这一长段话如此的深奥、艰涩,高以梵许久都没琢磨出个什么意思。车子开到半路,他一拍大腿:“妈的,那个姓陆的含砂射影一大通,是嘲讽我附庸风雅啊?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懂个画,就以为自己是毕加索了。呸,他瞧不上我,我还瞧不起他了。那画,给我扔了。”
黎漠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神经,他不是嘲讽你。”
“那嘲讽谁?”
他能嘲讽谁,无非是被羞恼后急红了眼口不择言罢了。黎漠先前只是猜测,现在肯定,这位陆先生不仅认识他,对他还有着直白的嫉妒和敌视。
莫静言是在决赛的第一次彩排时察觉到黎漠的心思的。乐团人多,后台有些乱。她和景涂然一起过去的。虽然同意了管蘅换节目,但她保留了一个预急方案。如果管蘅的节目彩排时现场效果不好,立马换。她不需要顾及一个人的感受,她要对《全城恋歌》的整体效果负责。
乐队成员陆续进场,她站在一侧。“静言?”有人不敢确定地喊。
她一怔,很多很多年了,没人这样称呼她,他们都喊她莫姐。她看着手拉提琴的半百男子。“小刘?”
“不是小刘了,现在是老刘。”刘叔叔自嘲道。
“你在里面拉琴?”小刘是黎索南的同学,当年,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恋爱的人之一。她去法国待产,还是他送她和黎索南上的飞机。后来,通过几次电话。再后来,她和黎索南离婚,和黎索南有关的一切,她彻底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