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空(出书版)(108)

作者:林笛儿

“陆先生,这个世界上评价一个男人是否杰出,赚钱能力只占一小部分,最主要的是看他是否诚实、有担当。我不会像你玩逃跑、中伤、跟踪,那是懦夫的行为。”

“你要和暖光作对吗?”陆庭芜上下牙打着战,好不容易才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无意和任何人为敌。中国人很讲因果,读起来是一个词,其实这两个字是并列的关联关系。有因才有果。因是你种下的,果自然由你来收获。你可能不知道,那幅齐白石的画是高以梵拍下的,那小子气量特小,睚眦必报!”

黎漠走了,陆庭芜跌坐在椅中,瑟瑟发抖。

刚来北京时,他租了间地下室,门一关,不看时间,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时候醒来,明明外面日头高挂,他却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像此刻。

第十一章 五月圆舞曲

管蘅病了。

管爸爸夜里听着管蘅咳嗽,心都纠起来了。宁城今年的温度算是缓步上升,也二十八七度了,不知怎么,就冻了。早晨起床,他递过来一张医保卡,说去医院看看吧!管蘅看了看卡,是小姑的。早餐爸爸熬的糯火粥,汤汁很浓稠,盯着她喝下去一碗。知道她嘴里没味,拌了黄瓜丝,放了很多醋。

管蘅本来今天也要去医院的,额头上的伤该拆线了。伤在发根处,不注意看发现不了,一共是四针。车站医务室的医生缝合时还叹了一句,幸好伤在这,不然以后你的化妆师该哭了。当时的情景她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很多的人,还有把夜空都炫亮的闪光灯。她已经选了晚上的火车,不知怎么还是被粉丝们发现了。不是说柯逸的粉丝都是小萝莉么,那天是周一,小萝莉们不上学么?

爸爸去车站接的她,那是凌晨四点,街上人很多,她一路平安地回到家。爸爸让她先去洗个热水澡,再三叮嘱头发用毛巾包好,不能碰水。洗好澡出来,爸爸早饭也做好了。两个人在桌上安静地吃着早饭,像从前她呆在宁城的每一个早晨。

爸爸说,后面再慢慢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他对整件事唯一的评价。人微言轻,很多时候,对于命运的安排,只能漠然接受。

管蘅的日子过得很单一,看谱、听谱、练琴,还有去教堂。

杨小再给她打了通电话,第二次疗程已经快结束了,她又一次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用她的话说,真想买瓶安定,一口吞了,然后世界就平静了。她对管蘅说太难过时,就想想我,我都这样了,还在忍受,你那样又算什么呢?

这样的宽慰让人心酸,其实管蘅也没觉着什么,网上说她从云端直坠山谷。从前,她不在云端;此刻,她亦不在山谷,她一直都在路上。

有个晚上,手机响了一下就挂了,她看号码是柯逸的,可能按错了,没有回过去。第二天,柯逸在自己的微博写了两句话:这是属于我的历程,请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走过去。话下面配了张图片,向上的山道,崎岖不平。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发挥了作用,还是小萝莉们疲了,管蘅微博下面的谩骂少了点,但是“管蘅滚出娱乐圈”仍在话题榜的首位。

医院里感冒的人很多,管蘅戴着口罩也没人多看一眼。她先去门诊拆了线,然后拿着吊瓶去输液室输液。她皮肤白筋细,小护士戳了两针都没成功,急得脸通红。第三针终于输上液了,她戴上耳机,管弦乐静静地奏起漫长的乐句。贝多芬的《第三钢琴协奏曲》,钢琴演奏者是古尔德,指挥卡拉扬。乐评家们说卡拉扬的音乐表达方式是垂直的,古尔德则是水平的。古尔德重视乐曲中的留白,不会把乐曲表现得太满。他总是说演奏像人生,不可能百分百计划好,留点余白,让意外与惊喜去填满。

他是天才,不是每个人都懂这种意境。节奏慢得惊人的钢琴独奏,管蘅开始昏昏欲睡。科学家们说睡觉的时候大脑在整理信息,那么做梦,算不算是大脑得出的直观结论?管蘅经常做的梦,她走在一座桥上,走着走着,桥断了,她呼喊着救命,然后就醒了。

“姑娘,做梦了吗?”

管蘅睁开眼,她正出着虚汗,汗水把额前的头发都浸湿了,一片片贴在额头上。她把湿发拨开,额头冰凉。热度退了。她朝邻座一脸关心的一位胖阿姨笑了笑:“我说梦话了?”

“没有,就是一直在动。哦,你按铃吧,水要没了。”

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管蘅想先回去洗个澡,不知怎么脚步却朝教堂走去。周五,教堂的活动总是很多。她坐在人群里听牧师讲经,圣经里的故事很多,总是劝人为善、乐观、向上,她听了不知多少遍。她对上帝并不很执着,可是坐在他面前,似乎有种特别的力量,让她感觉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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