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风景如画(86)
冯副总第二天没来上班,荀念玉也没来,画尘也没来,宋思远回香港陪太太、孩子去瑞士了。上上下下,都是邢程一个人。放假前,每位中层都来向邢程提前拜了早年。邢程温和地说谢谢,假装完全忘记就在昨天他们还围着冯副总阿谀奉承的场景。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
除夕自然是回不了家,他给爸妈寄了点钱,打了个电话。爸爸说,工作重要,团圆饭什么时候吃都一样。妈妈说,早点找个人成家吧!邢田说,带着你那个漂亮的小秘书回来玩玩呀!
沉思知道他在滨江过年,除夕下午,硬拖着他去马场玩。这才几天呀,她俨然已经把他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邢程不是不受宠若惊的。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子,没有问他喜欢不喜欢她,没有追着他要承诺,也没问以后。或许,也可以理解成她有着强大的自信。离开了伯乐,千里马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马场还只是个雏形,圈了一大片地,有菜园,小沟小渠,田埂一畦一畦,土地冻得结结实实,一眼看上去,天色苍茫,有些凄然。只有一块种满糙坪的地,可以骑马。糙坪是枯黄的,泛着沉重的气息。
换了骑马装的沉思有着一股特别的英姿,邢程心头一热,想起“制服诱惑”这个词。何得何幸,她会青睐他?
她矫健地跃上马背,向他挥舞着手。邢程站在栅栏边,也挥了挥手。
他不懂马术,也从没骑过马,无法评点沉思的骑术如何如何。他只知道沉思跨下这匹马,价值六位数,单位是美元。不过,像沉思这样的女子,她们不会去问价值的,就像她们进商场,从不看吊牌,她们在意的是喜欢不喜欢。
马载着沉思,一圈圈地驰骋。邢程的眼花了,朦胧了,胸口似填着一块木塞。远处,想抢个先机的人家已经在燃放爆竹,烟花在半空中层层叠叠地绽放。他静静地倚着栅栏,搓搓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写了条短信。
“小阮,春节快乐,愿你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他看了三遍,确定没有一个错字,词意也无异常。然后,翻出画尘的号码,发送。
第八章/雨
深圳,雨
北京,雨
昆明,雨
不见你,到处是雨
----冯唐
何熠风是以愉快的心情来告别这个旧历年的。放假前一天,许言把写好的稿件给他送来了。《年味知几许》,洋洋洒洒两万多字,配上垂涎欲滴的图片,又应景又令人寻味。主题是:在辞旧迎新烟花声中,我们对于年味,还残留几份记忆?看完稿件,何熠风一颗心缓缓落了下来,《瞻》可以准时出刊。许言没有听他的感谢之词,着急回家准备年夜饭。她说要好好地放点爆竹,轰走今年的霉气,迎来新的气象。
林雪飞告诉他,向市民征求的书单,也已统计好,过两天书就能到货。万事皆备,只待佳期。
总务部长得知何熠风与林雪飞都不回去过年,体贴地安排了餐厅师傅值班,至少要给他们做点热汤热饭。
林雪飞拒绝了。“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他只想好好地睡个几天几夜,醒来后煮点饺子吃吃就好了。
“何总呢?”部长看向何熠风。他侧着身站在窗边,手里一杯黑咖啡。这已是除夕的黄昏,街上的车和人都比平时少了许多。天空是静的,街道是静的,树也是静的,心也很安静。
“我也爱吃饺子。”他含笑把总务部长打发走了。
有一年过年,画尘在除夕夜给他打电话拜年,告诉他她在看张爱玲的随笔。他没看过张爱玲的书,对她的认知,就是和胡兰成有过一段婚姻。张爱玲说,中国人过年,茶叶蛋,青菜,火盆里的炭塞,都用来代表元宝。在北方,饺子也算元宝;在宁波,蛤蜊也是元宝,眼里看到的,什么都像元宝,真是个财迷心窍的民族。
哈哈!画尘乐得不行。他在电话这端也眉宇轻扬。
林雪飞先走了,何熠风收拾了几本书,也锁门出去。下楼前,去了下特稿部。春节期间,校对和美编都需要加班的。简斐然也在,手里拿了本最新版的《辞海》,认认真真地翻着。
“事情一天两天也做不完,今天早点回家团圆。”何熠风说道。
简斐然书页翻得哗哗的,“何总过年都不回家,我们哪好意思早点撤。”明明是和他说话,眼帘抬都不抬。何熠风没猜她的心思,因为这些和他无关。在纽约工作时,没人过问你是否迟到或旷工或加班,你的时间你作主,但是在规定的期限内,你必须拿出作品来。他对鸣盛的员工也这样要求,如果他们坚持过节加班,他不会表现得特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