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90)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西厢房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桌上摆着一桌子酒菜,热了再热,已经凉透了,几盘饺子也粘成一坨,分不清你我。
梁瑾独自坐在桌边,静默望着灯光投到地上的yīn影。
他默默想着,要是蜡烛就好了,蜡炬成灰千行泪,大抵还能估摸到时间的流逝。不像现在,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难捱,好像过了半辈子,可西洋钟上指针还没走过半圈。
她今夜不会来了,她今生也不会来了。
外面又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嬉闹声。
他恍惚间想起了过去在庆祥班的日子,过年这几天不用起早贪黑的练功,是难得轻松的日子,运气好了还有几串pào仗可点。
一堆孩子的起哄声里,他战战兢兢的去点引线,连看也不敢看,突然砰的一声,他被吓坐在地上,呆愣的看着pào仗炸开在自己面前,那响声那火花真热闹啊,可热闹得太短暂,放肆的燃烧后,只剩下一地红色碎屑,和久消不散的刺鼻硫磺味。
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的推开,屋外的冷风呼呼的灌进来。
梁瑾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的那个身影,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真。
“饺子呢?不会一个没给我留吧?”
萧瑜笑着走进来。
“萧萧,你回来了?”
梁瑾欣喜的站起来,“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算了,没什么。菜都凉了,我这就去热——”
“不必了,吃过饭来的。”
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忙乎。
离得近了,他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有些无奈:“又喝酒了?”
“喝了。”她轻笑,“和霍二少一块儿喝的。”
他神色一僵,别开脸,小声说:“你不必告诉我。”
萧瑜好笑:“你何必自欺欺人?你明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喝酒算什么了,我们在一起时会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别说!”
梁瑾猛然转过头来,他脸色发白,双唇抿得紧紧的,双眼中有愤怒,伤心,还有隐隐的祈求。
他知道,他如何不知道?只是她不提,他不问,就自欺欺人的觉得不存在而已。
“你不是说你不求么?”
萧瑜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轻柔缓慢,一字一顿:
“梁瑾,别求,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他呼吸一窒,眼见着她就近在咫尺,昏huáng灯下,醉眼迷离,莹润的肌肤上好似镀了一层柔光,红唇一张一合,说着最残酷的话。
她就在他眼前,她就在他怀里,为何还属于着别人?
他头脑一热,就这样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她心情极好极好时,两人会有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但也仅此而已。他心里清楚,她不喜欢和人亲近,所以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这一次,她并没有抗拒。
于是一切都乱了套。
他们从桌边纠缠到chuáng边,叠着身子倒了下去,他把她压在身下,不停的亲吻着她颈间的幼嫩肌肤,火热的手掌探进她的衣襟里,稍一触碰,两人都是颤栗,然后就是沉醉其中的深深沦陷。
颤抖着解开她的衬衫,他发现她穿得并不是传统的抹胸或者肚兜,而是一种西式的文胸,蕾丝滚边的真丝面料包裹着微微伏起的柔软,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燃起了一把火,熊熊燃烧不息。
然而左解右解却不得其法,他额头微微冒汗,忍不住抬头问她:“这个,怎么解?”
那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萧瑜突然笑了起来,她单手搭在眉目上,看不清表情,却见得无声笑得双肩颤抖。
“萧萧?”
梁瑾一愣,不解的看向她,只见她伸手合拢被他解开的衬衣,将他的身体推开,然后翻身下地,就这样大步走出了门。
他坐在chuáng上僵了半晌,而后焦急的下chuáng捡起地上那件她刚刚脱下的外套,匆匆追了出去。
“萧萧!”
她背对着他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扶着树gān,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从后面给她披上外衣,然后转过她的身子,轻声问:
“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几不可查的颤抖。
萧瑜并没抬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后天回上海。”
梁瑾注意到她的用词,qiáng压下心中的慌乱,点点头:“好,可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你要带什么......”
“不带,一件也不带。”
“包括,我?”
萧瑜忽然笑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真假难辨,她扣子没系,漏出大片□□的肌肤,脖子上还有他方才放肆的痕迹,她冷漠道:
“梁瑾,你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