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39)
只见寒光一闪,就架在了颈上。
萧瑜手中一紧,茶杯差点捏碎。
那把剑,是开了刃的。
此时此刻,有意无意回避了整场戏的目光终于jiāo错,穿过人海尘烟,穿过浮光灯影,梁瑾痴痴的望着台下的萧瑜,他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然而那双凤眸,也真真是风流婉转,明致嫣然,会说话的。
萧瑜不期然就想起了他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我认定了的事,就是一辈子。
又想起那夜送他回家那句戏言:云老板也是真情真性的痴人。
也许他统统当了真。
虞姬吐出此生最后一个字:
“罢!”
而后悠然转身,长剑一刎,鲜血直流。
萧瑜骤然长舒了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一颗心仿佛自冷水烈火里提溜了一来回,终于轻巧的落了回来。
舞台见血,众人一惊,有些骚动,梁瑾站在台上对自己还没倒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抬头看向萧瑜,没等说什么,就被旁边的霸王用披风兜头罩住,拖了下去。
孙敬祺张了张嘴,目瞪口呆看向萧瑜:“这,这算怎么回事?”
萧瑜一口将早就冷透了的茶水喝光,随手把茶杯扔在桌上,淡淡道:
“他没抹对地方。”
第18章
自刎这件事,并不是你拿剑往脖子上随便一抹就能成事儿的。
从西医人体解剖学上讲,你要切断颈外静脉,再不济也要切断气管才能死得了。
但梁瑾都没切对。
多大的命啊!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下人匆匆上来擦了血迹,下一处戏剧接着开场,有些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有些人假装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总之,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有二楼正台,孙老爷子的脸黑了。
今天庆祥班是不能善了了。
再一出还是武戏,咣叮咣叮,咿咿呀呀的,台上演的什么,萧瑜定睛看了半晌都没看进去。
沉吟片刻,萧瑜轻声开口:“敬祺——”
话没说完,孙敬祺噗嗤一乐,等了很久一样:
“我就看你能不能憋到这出戏唱完再跟我开这个口。”
萧瑜瞪了他一眼:“你就说帮不帮吧?”
孙家上下都把这九少爷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能在这风口làng尖从孙大老爷手里救下人的,也就只有他了。
“冲你难得低声下气叫我一次名字,我也得帮啊——”孙敬祺拿腔作势拉长调子:“可这帮也不能白帮。”
“你开个价。”
“谈钱多俗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以后离我们家迟迟远一点!别遇见一个,招惹一个。”孙敬祺忿忿不平的嘟囔:“当年你一句‘迟迟更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怎么就叫她记了这么多年?”
萧瑜哑然失笑,瞧西洋景一样瞧他:“九少,我能怎么着她?我又不是真真的‘萧二少’。”
“那可说不好,我寻思着当年给你批八字儿那位也是个高人,命犯桃花真就说对了。前有霍锦宁这么多年非你不娶,后有碧云天为你台上自刎,还有迟迟莫名其妙的惦记着你,这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指不定有多少。”
孙敬祺语重心长道:“风流是债,早晚得还,你小心着点。”
萧瑜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这不就讨上门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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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瑜带人等在孙府后门,左等右等还没信儿。
她觉得怀里这只西洋表大概是坏了,磕哒磕哒走了半天还没走到一圈。
不知过了多久,两扇小木门终于打开,从里面抬出个半死不活的人来,身上还盖着那霸王的黑披风。
萧瑜上前掀开一看,如意冠东倒西歪,鱼鳞甲七零八碎,梁瑾身上让鞭子抽得一道道血痕,脸上一道尤为狰狞,脖子上那口子还血肉翻着,一整张脸胭脂血污花的不成样子。
她叹了口气,一招手,身边等待多时的医生立刻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抬进车子里。
现在往医院送那就是公然打孙大老爷的脸,萧瑜只能让人送去燕子胡同她那院子里,叫医生来治着。
这回才是真正的生死有命了。
......
从笙溪到上海的路程并不远,可是对几乎没出过远门的阿绣来说,实在是很远。
无论是头次坐车的新鲜感,还是背井离乡的伤感,阿绣都没有空理会了,她晕车晕得昏天黑地。
一路上,走走停停,路过不少地方,霍锦宁都会带着霍吉下车办事,留阿绣和司机在车上等着,于是那股眩晕感也断断续续。
入夜,终于到了上海。
车子驶过huáng埔江,驶过金碧辉煌的外滩,这座城市如同灯火璀璨的不夜城,jiāo织着欲望与奢靡,希望与堕落,令人迷失,令人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