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249)
“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与外人勾结背叛我?”康雅聆厉声质问:“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此时此刻,她既是痛心,亦是寒心,她此生最恨遭人背叛,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自己宠信的外甥女出卖。
萧瑜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这件事无关他人,是我一己所为,只是不愿大敌当前,中国人还自相残杀罢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总之,聆姨,是我对不起你。如何处罚,我听之任之。”
纵然萧瑜如此辩解,可康雅聆并没有半分心软。
身居高位,敏锐如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假如萧瑜早就叛变,这么多年跟在她身边,知晓了那么多国府大事小情,一旦透露出去,结果不堪设想。
党国最高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她必须严阵以待。
沉下脸色,她挥了挥手:
“带走,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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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当天晚上萧瑜就被秘密带到了小汤山一处温泉别院软禁。
数日后,她那党务调查处的老同学造访,亲自前来审问她。
以萧瑜的身份,纵然阶下之囚,仍是不可能受到怠慢,吃过早餐以后,这场谈话在客厅内进行。除却房间门内外站着的两个黑衣特务外,就像是一场旧友轻松的谈话一样。
闫国民本就面冷肤白,此时重伤未愈,更是毫无血色,他在萧瑜面前缓缓坐了下来,冷冷一笑,平白有些yīn惨惨的渗人。
“我说过,别叫我抓住你的把柄。”
萧瑜恍若未闻,施施然拿调羹搅拌着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眉:“我更喜欢茶叶,不知道明天可不可以让人送来一些碧螺chūn?”
闫国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惯常会在每个周三的晚上参加西西俱乐部的例行会议,月余前突然在家门口被人埋伏,中了三枪。可惜,我命硬,没有一枪打中要害。你说,要是叫指使暗杀的那人知道了,她会不会很失望?”
“闫上校平素心狠手辣,嘴上不积口德,得罪了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想要你命的是哪一个?”萧瑜笑了笑,“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调查我和聆姨的事情吗?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看来调查处没了党争可gān,长官竟然清闲到来和我闲话家常来了。”
“都一样,这些事本就是同一个人gān的同一桩事,我何必大费周章。”
闫国民冷笑了一下:“你费尽心思阻拦夫人前往西安,恰巧的是,少帅随即勾结逆匪发动了兵变,延安趁机派人调停,代表团里有我们都熟之又熟的华永泰华教官。彼时这人本来应该在南京的监狱里等候发落,然而又那样恰巧,一个月前他被同党从戒备森严的北平里救走的那天,你刚好包了一节车厢出城。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或许就是有呢。”萧瑜微微一笑。
闫国民亦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从腰上取下了一把枪,那是一把年头不短的短杆左轮,他慢条斯理转动枪膛,一颗一颗的把里面的子弹卸了下来。
“这把枪眼熟吗?还记得当年在广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正拿着这把枪指着一个地痞的脑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随身带着,这种史密斯威森的点三八子弹紧俏,不知道整个上海滩如今还能找到几颗。”
“十天以前,北方局的叛徒黎广奇就是在自己的家中,被这样的子弹she杀身亡的。”闫国民似笑非笑,一语双关:“萧瑜,你可真是重情之人。”
萧瑜不为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瑜,若非你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会轻易坐到这里吗?”
闫国民在客厅中缓缓踱步,“你很谨慎,和人接头从来不留痕迹,我的人几次盯梢都被你甩掉了,你的住所也密不透风,让我们连个小小的窃听器都安不上去,你这样的人才,不做特务工作实在是屈才。”
“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闫上校发现了什么?”
他走到她的身边,近距离观察着她的表情,yīn郁一笑:
“调查处审讯乱党的方法,不知你听没听说过?”
萧瑜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他们这些人的手段,外面早就传得风风雨雨,可媲美古代明朝之昭狱,据说进了调查处的大牢,就没有他们撬不开的嘴。
然而那又如何?借他闫国民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不信他敢对她用刑。
闫国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颔首道:“不错,你是萧家二小姐,是康雅惠夫人的女儿,是霍家少奶奶,即使真的十恶不赦,总还是有人庇佑,我不会把这些手段用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