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226)
彼时那种感觉,除了命运捉弄,人生荒诞,想不出别的。
“你以为我敢想?我打从爱上你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梁瑾这辈子注定断子绝孙了!我气的是你有事从来不会先与我知会!”
梁瑾万般心酸的看着她,刚刚面对周光伟时他尚能理直气壮的,而今对着她,有些平日里细枝末节的委屈却都涌上来了:
“萧萧,你心里旁人比我重要,我不在意,你不能嫁我,我不在意,你不喜孩子,我也不在意。这些年来,你心里有事,从来不会对我说,你在烦什么恼什么,我也半点不清楚。你自己算一算这几年你我独处的日子究竟有几天?你与霍二爷永远心意相通,我看起来着实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在你心里究竟置我于何地?”
萧瑜一下子沉下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扯上别人gān什么,我哪里对不住你?你当初自己亲口说过,你什么都不求。”
两个人吵是两个人的事,扯上不相gān的人做什么,不知他梁瑾今日哪门子不对又吃起八百年前的旧醋来。
“是,是我亲口说的。”
梁瑾断然没想到她说这话来将他,怒极反笑,一时竟红了眼眶,“萧瑜,你不过就是依仗着我这辈子认定了你!”
说罢他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身后的椅子被他带倒,摔在餐厅的大理石地砖上,砸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走过来扶起了椅子,又贴着墙根逃走了。
萧瑜冷着脸色僵坐了良久,终是轻声一叹,缓缓抬手抚上额头。
这架究竟是怎么吵起来的?
......
梁瑾是真的生气了。
过了好几天后,萧瑜意识到了这点。
两个人正常日子过着,哪有不吵架的,相敬如宾哪里是什么好词?人说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总是有道理。萧瑜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脾气,而梁瑾纵使百般迁就,万般包容,骨子里也是个性子倔的。以往十天半个月都要闹一次不愉快,其实这一两年已是缓和了不少。
诚然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大不了,但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单纯这件事而已,他们人生中想要的东西太不一样了,在意的角度也太不一样了。这个矛盾一直都有,说不通道不明,唯一出路便是等彼此冷静过后,各退一步,找个不疼不痒的台阶,也就和好了。
况且她萧二小姐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收不回来,也拉不下这个脸上门做小伏低,索性这么一天拖一天,好歹要等梁瑾消消气再说。本来她就料到了这件事一旦捅破,他必然是要闹上几天的。
往常只要他们都在上海,一到晚饭时候就要从小雅轩打过来电话,问东问西,顾左右而言他,直到缠着她说一句今晚过去。但如今连续几天都每个动静,彷如人间蒸发一般。
以前萧瑜三天两头乘坐蓝钢快车往返沪宁之间,只觉得分身乏术,而今呆着上海,却骤然闲了下来。有时萧瑜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被河东狮撵出家门的小白脸一般,太没面子!
这日一早,南京打电话催她回去,又被她推脱了。
霍祥问她今日可有什么安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没有。”
顿了顿,又忍不住故作不经意的问起:“云老板最近有没有打过电话来?”
霍祥一僵,支支吾吾道:“小六子捎信儿来说,云老板昨个儿动身去汉口参加国学聚会去了。”
萧瑜脸色一沉,淡淡道:“知道了。”
呵,不愧是名角儿,排场够大,看来这回是擎等着她先服软了。
霍祥瞧着萧瑜不痛快,生怕殃及池鱼,急急忙忙把手里的几封信递上:
“小姐,这是今早刚收到的。”
萧瑜接过信来,一一看过,最上面几封都是什么舞会邀请,俱乐部邀请,没一件正经事。
直到看见最后一封,她才面色稍缓。
这是封越洋来信,从千里之外的英国伯明翰邮寄过来,上面贴着一枚大本钟的邮票。
拆开信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哥特式的尖塔建筑前,一个高瘦的少年身着学士长袍,笑得阳光灿烂,即使在黑白照片中,那份青chūn炽热也扑面而来。
萧瑜轻笑,亦有无尽感慨:“一晃眼,珏儿都这样大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是萧瑜同父异母的弟弟萧珏,当年他被送去英国伯明翰念书,如今竟然已经十八岁学成毕业了。
时光就这样悄然流逝,残酷得冰冷无情。
霍祥凑过去一看,乐道:“嘿,小少爷长得和小姐还真像。”
萧瑜失笑,但也得承认他说得不错,萧珏幼时明明长得肖似亲娘小月娥,可如今看来五官眉宇却是和她颇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