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62)
这个痴儿……为什么她还不能领悟?风恕抬手,轻抚她的头发,一字一字,仿佛刻入她心:“你要幸福。”
“不会,不会幸福了……”
“你会的。忘记我,嫁给他,你会幸福的。”
“你可以骗我,你也可以骗你自己,但是我不会,我不自欺欺人!风恕,你可知你这一刀,同时也杀死了我?你毁了我,风恕,你毁了我!”
风恕眼中顿时起了一阵迷离,他呆呆的看着长平,其实不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固执,点化不透,然而,他无能为力。
天命难违。长平,天命难违!
从来没有第二个选择。
眼中的神采终于黯淡下来,他低声道:“伸出手来。”
长平咬着唇,将颤抖的手伸到他面前。他自怀中取出一物,轻轻落在她的掌心。
玉色鲜红,像他此刻正在流淌的鲜血。
长平惊愕道:“你说过我不能碰这块玉的!”
“它是你的。”
“我的?”
风恕无力的点了点头:“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现在……我把它还给你……”语音戛然而止,他的手滑落,长平惊恐的去抓,却没有抓到,便眼睁睁的见它落到地上,再无动静。
“风恕?”长平探他鼻息,尖叫道,“风恕!风恕!”
四下静静,唯有风声回应她。呜呜咽咽,像他曾经吹过的箫声。
仅一瞬间,仿佛千年,千年相思,燃烧成灰,前尘往事就此烟消云散,再不复存在!
没——有——了——
再没有那双眼睛漆黑,深深的看她;再没有那双手温柔,轻轻的扶她;再没有那个声音清润,低低的唤她。没——有——了——
她的世界终于再度空白。
多么,多么,空白。
血玉在手,手如被燃烧,滚烫滚烫。
果然是不能碰的玉,碰了它就会伤心,伤得好痛好痛。
她凝视着手中的玉,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它,玉身上雕刻着一朵花,以一种极致美丽的姿态敛拢,迟迟不肯开放。
忽然间,很多东西就这样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回到脑海中来。
她看见潋滟的水光中,那叶轻舟漂浮如羽毛;她看见那cao浆的手,纤长优雅;她看见那随风轻动的青衫,回带出其主人翩翩离世的风华。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长平煞白了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块玉,那朵花在她眼中重重交叠,勾引出它的名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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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朵花,在孤寂中俏立了很多很多年。
它的名字叫——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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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有鸟儿一只只飞过,杂糙野花灿烂的盛开,那些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在脑海中漫漫浮现。
十六年的岁月弹指而过,几千年的岁月像渗在水中的颜料,一点点的弥漫开,绽化出无边颜色。
她在玉的折光中看见自己的脸,不属于红尘的容颜,那是一朵花,俏立在浮世之间。
她的名字叫——优昙。
优昙,你欲成神,必先过恒劫。
我为何要成神?为何要成神?
那个答案雀跃着跳动着挣扎着,撕破层层迷雾,手上的灼烧感徒然而盛,仿佛撕的不是记忆中的某些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她的躯体。
然而长平一言不发,咬紧牙忍着。
她要答案!
血玉终于先自崩溃,融化成水,自她手上滴落,渗入土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迷雾散尽,让她清晰的看见后面的答案——
不是,不是那个她追了三千年的人,原来不是那个人,而是他。他!他……
她垂下眼睛,打量怀中人的脸,风恕,风恕,原来你是他。他!他……
“我是苜蓿子,特来接你去下一世。”碧波潭上,他划水而来。风姿氤氲,水波不兴。
原来是他——
长平紧紧捂住胸,感觉自己像个杯子,正在一点点的碎开。
于此碎裂中触及一物,伸手入怀,取出一只七色的同心结,其实,那日她也买了啊……红橙黄绿青蓝紫,彩虹的颜色。
上天何其残忍,竟如此捉弄于她,让她钟情彩虹的颜色,却不知原因;让她致力成神,却不知原因;让她爱上这个男人,也不知原因!
真是残忍啊……
长平的眼泪落到风恕脸上,又顺着他的脸往下流,犹如他也在哭泣。
“公主?”一旁的亲兵统领见她神色怪异,很是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