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袭人(36)
此时,她身着粗布旧衣,正猫着腰修剪花木。
“娘,你为何还不去换衣服?你不是要亲自给老六和宝暄相看那些姑娘吗?”华重桂手中捧着母亲的拐杖,在一侧问。
华老夫人没说话,小心翼翼将多余的枝丫剪了下来。她一头花白的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未簪任何钗环,看上去就像府中仆妇。
“换什么衣服,今儿我就在这儿侍候我的花儿。一会儿暖棚开门,她们进来赏花时,休要告知她们我的身份。”华老夫人伸指轻抚一株罕见的墨绿牡丹,亲昵地说,“宝贝儿,一会儿给你施肥。”
华重桂皱起眉头:“娘,今日就别施肥了,我们邀人家姑娘们来赏花,你弄一地牛粪像什么话?”
华老夫人呵呵一笑:“怎么了,嫌牛粪臭?没有牛粪这些牡丹能开这么艳,花香能这么浓?”
“罢了,你先过去招待客人吧,无论如何,今日也要为暄儿选一位端庄贤淑的姑娘,不能让他再念叨谢家那丫头了。”华老夫人接过华重桂手中的拐杖说道。
华重桂搀着华老夫人在假山一侧的藤椅上坐下:“有阿梅和二姐三姐在呢,我陪娘一会儿。娘怎么只说宝暄,难道不为老六选吗?”
“得了吧!”华老夫人冷哼道,“你想给重锦说亲,那不是痴心妄想吗?他的性子,倘若他不喜,你便是说破了嘴,他也瞧不上。这么多年,你看他正眼瞧过哪个女子,他的终身大事,我是管不了啊!你们几个也管不了,他的媳妇儿就让他自个儿选吧。”
华重桂笑了:“娘说得对,不过,就老六那眼高于顶的样子,谁家的姑娘能入他的眼啊?”
“总会有的!”华老夫人笑微微说道。
各府的小姐陆续来了,华重梅派仆妇引着她们到园中花亭落座。花亭中早摆好一张大条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糕点gān果。
姑娘们都是特意妆扮而来,遥遥望去,花亭内彩衣飘飘,比之园子里的鲜花还要争奇斗艳。
华重梅出嫁前的闺中好友武丽容引着胞妹武丽若向她见礼:“阿梅,这便是丽若。”
“丽若啊,出落得越发俊俏了,我都快认不出了。”华重梅曾在武府见过丽若,那时武丽若年纪尚小,生得娇俏可爱,天生的美人胚子。这次她特意到雷家去给武丽容发请帖,邀她到娘家带妹子来赴花宴。
见到武丽若华重梅还是有些失望的,并非武丽若长歪了,而是没她想象中惊艳。但她身上的樱花连帽斗篷很别致,华重梅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这件斗篷可是你自己绣的?这樱花花瓣针法巧妙,倒让我想起曾经见过的一把绣伞上的针法,这是什么针法?”
武丽若微微一怔,继而抿嘴轻笑:“这是朱雀街一家绣坊的绣娘绣的,我也是看它别致,便忍不住买了下来。”
“那绣坊叫什么名字?”华重梅感兴趣地问,那日在凌云阁门前,没问到狮子狗的绣法,如今再见到同样的绣法,哪还肯错过。
“锦绣坊,听说那里也教刺绣的。”
华重梅一听甚是欢喜:“教刺绣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倒真想向她讨教下这新奇的针法。”
武丽容一笑:“这还不好办,若妹,你让随你去过锦绣坊的仆从去跑一趟,接了绣娘过来,就说我们有人要订绣品。”
武丽若点头应是,自派人去请。
华重棠和华重莲也在花亭待客,瞧见华重梅进来,问她:“你可见老六了?我方才派人到他院里去,杏枝说他一大早便出门了。”
华重梅气恨地磨牙:“这个老六,我千叮咛万嘱咐,他怎么就不听呢,活该他孤独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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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重锦一早便出了府,他没有乘马车,而是骑马到城外奔驰了一圈。
这日天色清朗,日光煦暖,陌上柳绿花红,让人心中顿时舒朗。他晓得四位姐姐开花宴是为他和宝暄的婚姻大事,原该露个面,可他就是不想迁就,且心中莫名烦躁。
他一直奔到西山脚下,沿着蜿蜒的溪流,一直奔到溪涧尽头,方拨马回转。直到近午,他方回到城中,驰马从朱雀街上经过,在锦绣坊门前,他忍不住勒马。
他仰头凝视着锦绣坊二楼的轩窗,明明瞧不见那个人影,他却能想象她坐在绷架前,飞针走线的样子。
他问尾随在身后的夏扬:“可晓得今日府里都请了哪家闺秀?”
夏扬低声禀告:“雷公子的妻妹武丽若,郑府的郑鱼,何府的何玉芙,穆府的穆音,谢府的……谢……”
华重锦猛然转头,凤目对准夏扬,问道:“也请了谢府的姑娘?”
夏扬被他一问有些懵,瞧着他灼亮的眼神,顿时有些结巴:“是,是的,是谢家西府的谢以荣,不是谢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