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料峭(12)
便在这时,他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了然的无奈:
“仪萱。”
只这一声,仪萱的脸一下子发起烫来。她放下他的手,起身道:“总之你先等着!”
她如同逃跑般迅速离开。心跳,早已不安,鼓动怂恿着。她长叹一声,狠狠骂自己道:“只是被叫一声名字,要不要高兴成这样?!”
总算,“正事要紧”这个念头将她所有奇怪的心绪按捺。她以宝镜照明,四下寻找可用来生火的东西。她拐过一片山石,忽见一片苍翠绿色。这山谷中,竟有一大片竹林。葱郁修茂,生机盎然。她大喜过望,拾了一些干燥的竹枝。又取了佩剑,斩断了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切出几个竹罐来,权作锅碗之用。她又想着光是竹枝只怕生火不易,便俯身拣些枯竹叶。便在她抓起了一大把叶子之时,一块碎木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凌云车?!——她立刻判断出这碎片的来处,忙抛下了手里的东西,循着碎片找去。果然,竹林深处,凌云车压断了一片修竹,残骸四落,满目狼籍。心疼可惜,此时也顾不上了。仪萱快步上去,寻找着有用的东西。所幸,行李都摆在车上,如今正散落在周围。没费什么功夫,衣裳毛毯并干粮药剂便都找齐了。仪萱找了块布巾,抱起这些东西,又回到先前的地方,拾起竹枝和竹罐,这才匆匆跑了回去。
她也没功夫跟苍寒解释什么,忙忙碌碌地生起火来,架上竹罐烧水。待准备妥当,她拿出一条干软的毯子,拉起苍寒的手,气势十足地写下一个字——脱。
苍寒的眉头轻轻一皱,也不应答。正当仪萱以为他不愿合作逼她亲自动手时,他却站了起来,背转过去,慡快地解下了衣衫。
在他衣衫滑落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他的背上竟刺着一片花绣。
金黑二色,绘出十数只蝴蝶,从肩旁斜斜至腰间。展翅、合翼、迎风、栖花……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火光之下,金辉熠熠流动,蝶儿似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翩然欲飞。
仪萱不禁看呆,但那怔愣不过片刻,她回过神来,飞快地用手中的毯子将他裹了个严实。她又拉他坐下,取了一块布巾,替他擦干头发。一边擦,一边还愤愤不平道:
“可恶的妖孽!想作画就去纸上作!这么糟蹋别人的身子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皮肤被弄成这样,怎么办好?可恶……”
她越说越气,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苍寒好几次想拿过布巾自己擦,都被她无视了。终于,他皱眉开了口,道:“仪萱,我自己来……”
仪萱闻言,动作一顿,不禁尴尬。她老老实实地松开了布巾,让他自己来。便在他拿起布巾的那一刻,她又注意到了他的指甲。大概是因为先前的打斗,那寸余的长甲,如今已经折了几个。比起花绣,这个看起来才更让她难受。她斟酌了一下,拉过他的手,郑重写下三个字:“修指甲”。
他自然也能感觉到手指上的异样,也不言说,只默默点头。
行李中并无修刀剪子等物,仪萱便索性拿一把匕首来。她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切去指甲的三分之一,再以万分的细致修整。匕首锋利,她专心致志,生恐一不小心就伤到了他的手。好半日的功夫,她才收刀吁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苍寒觉她罢手,轻轻握了握拳。修过的指甲长短合宜,妥贴地被纳在掌心。他松开拳头,低低道一句:“多谢。”
仪萱愈发得意,“修得好吧!这可都是练出来的。当初我带小川儿的时候,不知道下过多少功夫呢!”
这“小川儿”正是仪萱和师姐芳青一起收养的孩子,全名叫做“霖川”,如今也早已成年了。说起来,当初霖川参加的那场试剑大会,便是被苍寒打断的。加上霖川是芳青的弟子,苍寒又心心念念要找芳青决战,两人之间便有了过节。
在苍寒面前提起霖川自然不妥,但想他现在也听不见,仪萱索性继续道:“师姐现在已经跟小川儿在一起了。你要是再打扰他们,会被驴踢的哦!”
苍寒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神色始终安和。仪萱不由愈发起了坏心,道:“其实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啊,怎么可能赢得了师姐?什么一决胜负,你还是死心吧!……还有,等回了门派,你还有一大堆事要解释赔罪的呢。别以为被令主占了几年ròu身,就能一笔勾销。要我说,罚你去寂潭思上三五年的过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