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386)
大不敬?长公主挑的人纵使只是个舞姬,也该是规矩周全的,怎敢对宏晅不敬?当下疑虑更深,思索着无话,顺充华又笑说:“你也别觉得奇怪,你与她见面不多不知她的性子。她那个清高的样子像是个会‘大不敬’的人,落了这样的罪名不足为奇。”
我向顺充华继续打听着秋氏的事,顺充华道:“你离宫后,有好一阵子陛下心情都不好,也不知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朝中事多。后来是睿堇长公主进宫来见,提议说让陛下不时地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到她府里坐坐。睿堇长公主和陛下向来亲厚,陛下就应下了,后来……就带了秋氏回来。”她羽睫轻垂,回忆着徐徐继道,“只听说,她是府里头专跳相和大曲的舞姬,到底跳得怎么样就不知了——宫宴上的相和大曲总轮不到她去跳,她那个清高的性子,也不会随意跳了给我们看。”
相和大曲?这一年总要看个几次的舞,看来她能得宠自有她别的手段,至于后来为何会那样失宠就不得而知了。
我思索着点头,又道:“罢了,不去理她,日后她也再没几乎害我了。”
“你当真觉得是她害你么?”顺充华忽地问我,毫无委婉地直言道,“不疑有他?”
“姐姐是指静妃。”我衔起笑容,垂下眼帘静静道,“我头一个疑的就是她。”
“你不要因为太恨静妃而轻了别的敌。”顺充华喟叹道,“凭你如今的风头,谁没有害你的理由?不说别的,嘉姬、程采女、高采女……她们就都是记恨着你的。”
“我知道。”我笑意清浅地颌首,“但这几位,又有哪个有静妃那么深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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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暗我明。好歹有秋氏做例,一时无人敢下手了。仍是提心吊胆,宏晅半是说笑着道:“若不然你搬到成舒殿来住?”
我瞥他一眼,毫无笑意:“皇后娘娘病重着,臣妾搬到成舒殿不是找骂么?”
他瞬间没了笑意,长声一叹。
我不该这样说的……这些日子他为了皇后的病情也很是忧心,我就不该在他偶尔说笑的时候还去提皇后。
我突然发现我似乎对他已经全无防心了,说话说得这般口无遮拦。
觑了觑低头看书不语的他,我蹭过去,下巴搁在他手腕上咬唇道:“臣妾失言了……”
他斜眼睨着我,苦声一笑,摇头说:“是朕最近心事太多。皇后若是过不了这关……”他不经意地瞥过我,随口道,“大臣们都在议论新后的人选了。”
我悚然一惊,原因有二,一是想知道有多少人提及静妃;二是因为……这样的事,他绝不会是“随口”一提。
不禁眉头紧蹙,坐起来看着他道:“皇后娘娘人还在呢,各位大人纵使是为陛下好也不能这般……”
“朕也是这么说。”他将书扔下,“不过这事也是不得不想。立后,还关乎嫡子……纵使本朝立储以贤为本,嫡、长也素来是有说头的。”
我沉吟片刻,浅浅笑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多想的。皇后娘娘若是不在了,自是琳仪夫人为后了。”
他睇我一眼,问我:“你这么想?”
我点点头:“不该么?琳仪夫人目下资历最长,又是大长公主的女儿,陛下还有旁的更合适的人选么?”
他忽地不说话了,凝视我许久,然后问我:“那你呢?”
我一滞:“臣妾只是……”
“别拿空话搪塞朕。”他手指在我下颌上一挑,“做朕的皇后怎么样?”
我不说话。无论是论家世还是论资历,总是排不上我的,更何况我还背着毒害娆谨淑媛的罪名。
“晏然。”他轻轻一唤,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说,“朕不是说笑,也不是试探你,朕是在认真地问你。”
皇后?天子的正妻……
我在他的逼视下阖上了双眼,平静地道:“陛下,臣妾不配。”
他的手微有一颤,放下手端详着我,笑意轻缓:“什么配不配。很久以前,论起妻妾,朕就说过若是你晏家没倒……”他轻笑一声,“呵,那会儿你说,就算晏家没倒,你也只能是朕的妾室,因为皇后是父皇为朕定下的。”
“陛下!”我狠然打断他的话,声音生冷无比,“陛下,皇后娘娘还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