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16)
“这是谁?”红衣低问了绿袖一声,旁边的丝缎先回了话:“杜若啊……乐坊里排头号的人物,歌舞皆会,且是虞司乐脱籍前收的徒弟,手把手教出来的。”
红衣听罢,心里难免多了一重压力。
“名师出高徒”这话从古至今都是对的。早闻虞司乐年轻时是长阳城里数一数二的舞姬,赎身脱籍后为给自己求一份安稳才来席府当了这司乐,她教出来的人……
红衣忍不住又望了杜若一眼,深呼吸,自我安慰:不用怕,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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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司乐在半刻之后从西厢房走了出来。推开正厅房门,没有多言什么,只向众人道了句:“先挑舞姬,一个一个来。”
严肃的态度直弄得红衣有些不适应——她平日来见找绿袖时若碰见虞氏,虞氏多半是带着微笑的。目下这般态度一时弄得红衣都转成了“如临大敌”的心态,绿袖见状忙低言道:“你……别紧张啊,司乐平日里办正事时都是不苟言笑的。”
正厅里已经开始了。
舞姬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默契,无须叫名也没排什么顺序,一个出来自有下一个接上,没有什么谦让也没人生任何异议。
厅中早备了乐工,入厅的舞姬点一支自己擅长的曲子乐工便会奏乐。
一人跳一支舞,虞氏偶尔动笔记录些什么,从不开口做任何评价。
红衣安静看着,心思千回百转。
一个个舞技都不差,她这科班毕业的放在这儿,也就勉强有个“中等偏上”的水平。这还只是前面看过的几人,后面有没有狠角色还不知道——就算没有旁的狠角色,也还有个虞氏一手教出来的杜若呢。
目光微凝,红衣细看着正在厅中起舞的那抹背影。
动作到位,身法熟练,但不知是不是只能看到个背影的缘故,似乎总觉得少点什么。
她看着那舞得犹如行云流水般的水袖细思起来。
片刻后,已是轮到了她们这一边。
绿袖、素锦、丝缎依次舞过,红衣仍是一语不发地看着,一个动作都不肯放过。一时甚至连这是为争什么而比都可以忘了,只一门心思地想弄明白到底“少点什么”。
苦思间,丝缎已从房中走了出来。接着,杜若走了进去。
许是因为得知了杜若更有本事,红衣更添了两分注意。
杜若一袭黛蓝绸的舞服,水袖比旁人的更长些。她挑了首节奏感强些的曲子,有明晰的鼓点相伴,虽比之前那十几支小家碧玉的舞蹈少了些柔美,却因添了热烈而让人难以走神。
红衣一阵恍然,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而后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思索下去。
“该你了,快去。”绿袖在她胳膊上一推。
红衣回神,见杜若已在向虞氏施礼,忙向正厅走去。
至了门口,与杜若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多言,不过红衣第三次听见了那声轻笑,大觉这简直堪称标志性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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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虞氏见她进来,微微一怔。
红衣欠身,应了声“是”。虞氏睇一睇她,思量着点了头:“开始吧。”
红衣看向几名乐工,再三思量之后,一字一顿道:“奏《佳人曲》。”
她和这支曲子很有些缘分。
昔年在学校时,曾用这支曲子编舞,夺了舞蹈大赛的桂冠。
当然,那是现代人编的《佳人曲》,并非这古曲。时代差别引起审美观不同,虽则同是用西汉李延年所做的词,曲调却完全不一样。
所以,穿越后头一回听到这原汁原味古时风格的《佳人曲》的红衣大感惊喜。彼时还在长公主府,她拿一个月的月例“威逼利诱”乐工们为她“单曲循环”这曲子整整一天以供她编舞。
把乐工们都弄崩溃了。
动作多是汉唐舞的动作,但还是那句话,时代差别引起审美观不同,她在现代时所学的汉唐舞虽经各位前辈大力研究、复原,但与古时也多少有些不同。
是以一舞编成,比她平日里再长公主府练的宴饮乐舞多了两分潇洒、两分肆意,裙裾旋转水袖飞扬,承启转合更用了不少在现代做理论学习时得出的经验,乐曲高潮时舞出的惊艳完全扫尽旁的舞姬因常年恪守规矩而消不尽的压抑感,另又加些许民族舞元素。
于这回的较量而言,这舞还有个更要紧的优势:代入感。
红衣儿时跟的第一位舞蹈老师就告诉她:跳舞不是演戏,但也需要舞者身心投入,代入其中。
李夫人是凭这舞一举得宠的,她编舞时代入那样的心境,拿捏着李夫人当时可能的心情,神韵身法也就自然而然地奔着那样的目的而去。或婉约或凌厉,每一个动作皆下了大工夫去想“如何能让刘彻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