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12)
作者:李李翔
她打扮得十分齐整去赴约,jīng致立体的妆容,钻石项链,卷发随随便便散下来,黑色露肩礼服,皮糙披肩,新款高跟鞋,外加同系列的手提袋。这样的行头,总不能坐出租车,于是张说自然而然充当护花使者。
张说对她的美貌并非早已免疫,但是开车的时候仍然能够做到目不斜视,并没有因为钟笔心仪他就趁机动手动脚,此人十分自律有原则。
路上又堵车。她十分着急,不断地问:"时间到了吧,时间到了吧?"张说反倒十分坦然,"北京堵车乃是家常便饭,都是老同学,等一等又何妨?"钟笔心想,就因为都是老同学,越发不能让人家等。
她之所以紧张,不过是心虚、不安、害怕、惶恐在作祟。当年的事--大家会怎么看她?
迟到半小时。钟笔一出场,便引得大厅中诸人驻足观望,还有不少人拿起手机偷拍。有服务生小声问:"莫不是哪个大明星?"对方摇头,"不知道,也许是新人。"钟笔在港生活多年,如此打扮在她看来是社jiāo礼貌,别人却不这样想。
当魏建平以及袁蓝等人以陌生、诧异的眼光打量她时,她知道自己穿错了衣服,白衬衫牛仔裤已经足够。也许她的一生总是犯这样的错误,衣服和场合老是不相配。其实令大家吃惊的除了她的到来,还有陪伴在侧的张说。当年她抛下张说,跟有钱人走时,所有人义愤填膺,大骂她无qíng无义、láng心狗肺。可是张说,怎么会……在外人看来,二人的关系当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系列戏剧xing的转变,使得众人维持缄默。
她打过招呼,不再说话,生怕越说越错,惹人讨厌。大家胡乱开着玩笑,甚至是拿带颜色的成人笑话互相取笑,推推搡搡,动作亲密。但是对她,所有人都很客气,不是礼貌xing的客气,而是排斥般的疏离。偶尔有人问她要不要喝酒,她摇头,于是不再问第二遍。
她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大家自觉或不自觉地排斥她。可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每次活动,她是所有人的宠儿。
难道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心蓦地一痛,做错了事迟早要付出代价。她茫然看着周围嬉笑吵闹、昔日最熟悉的朋友们,可是这份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她全然无关。她是一个陌生人。
大家开始唱歌,她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听,犹不忘在适当的时候鼓掌。不管怎样,既然来了,总不能退缩。有人起哄要张说唱,张说推说五音不全,众人哪肯放过他,齐声反对。他无奈之下唯有接过话筒,唱了一首张雨生的《大海》,唱得一般般,中规中矩,不出彩但是也没有跑调。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qíng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张说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哪怕他最不拿手的唱歌,亦是全qíng投入。袁蓝举着酒杯找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伸出手,"钟笔,幸会幸会。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风姿绰约,艳光四she。"
风姿绰约、艳光四she不是好形容词,她知道,但她还是伸出手,同袁蓝好好地握了一握,察觉她的指尖跟自己的一样冰冷,"你也一样,容颜不改,风采依旧,袁蓝。"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袁蓝是东北人,个子高,骨架小,桃花眼,身材微丰,xing格直慡。袁蓝不愿意跟她敷衍,冷哼道:"我以为你躲在香港不回来了呢。"
钟笔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哦,为什么这样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勇气尽失,差点儿落荒而逃。
袁蓝露出不屑的神qíng,"你还敢回来?真是勇气可嘉哦--"轻轻击了下手掌,嘲讽中一脸鄙夷。钟笔本不想解释,但最终还是开口,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事qíng,如鱼饮水,个中滋味,冷暖自知,不事到临头,谁都没有发言权。"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的辩解让事qíng变得更加糟糕。袁蓝冷冷地看着她,"说得好,说得好!那么爱慕虚荣、奢侈成xing、水xing杨花、忘恩负义,也是身不由己了?"
任何女人都受不起这样的指责。钟笔脸色大变,冷冷地道:"这个,不容你置喙。"
袁蓝轻蔑地说:"真不要脸。"手腕倾斜,将手中的酒淋在她头上。
钟笔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惊呆了,连躲避都忘了。不一会儿,头发全湿了,酒滴滴答答落在脸上、肩上、身上,继而滴在地上,感觉像是身体某个部位汩汩流出的鲜血,难受得四肢百骸都痉挛起来。她抬头四处张望,眼睛好半天没有焦距。见周围众多眼睛看着她,似乎都觉得大快人心,她脸色瞬间苍白,暗暗揪住自己的衣角。钟笔,钟笔,忍一忍,忍一忍,这不算什么。黑棋子般的瞳孔映出心底诸多的qíng绪,尴尬、láng狈、难堪、伤心、痛苦、惶恐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