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125)
我心头大震,想与苏启那张一向漫无所谓的脸庞联系起来,却如何不能。尚未将这一大段话消化完毕,听到他又说:“看你的样子像是不知道你哥哥付出的代价,想哭是不是?可现在不是你为他愧疚的时候。你现在身体里也有一只蛊虫,是它让你现在能看到东西能跑能跳,但这只蛊虫只能再维持五天。五天之后它就死了,如果你没有我的治疗,你还是要死。”
“我给你治疗,方法和你哥哥给你续命差不了多少。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毒性深入骨髓,没法吸出,就只能彻底消除了再造新的,连同五脏六腑一样要换新的。这是最麻烦的地方。我想了这几天,只有两个办法,你们这两个选一个,决定后告诉我结果。”
他说完后,把小小的陶罐放在手心里慢慢摩挲,眼中突然变得似笑非笑,浑然一副看好事的态度,这个模样让我心中一跳,那一瞬间许久未见的直觉竟又冒了出来,只觉得后面的话一定不会让人太高兴。
丹乌说得分外慢条斯理,仿佛存心要让我一个字一个字消化下去:“我能制出两种蛊虫,一种比较温和,清除能力不是很好,但不会损害你不该损害的地方,这类蛊虫进了你体内,可以让你再活十年,十年后,就是我也不能再救你生还;还有另外一种蛊虫,这类蛊虫清除能力很好,好到不止会清理了你体内该清理的毒性,还会让你其他地方受到损害,这种蛊虫进了你体内,有两种后果,一种是你当场毙命,另一种是你从此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病,老,死,但前提是你会因为蛊虫的攻击而失去一大部分记忆,你甚至可能会回到几岁孩子的心智,什么都要让人重新教起,这不能避免。这两种办法,我说清楚了,给你们三天选择时间。”
他的话音落下时,一时没有人肯接话。过了一会儿我才能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秦楚正张大了眼瞪着他,阿寂还是清冷的神色,秦敛面色冷静,握住书卷的手却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秦敛率先打破沉默:“据说藏郎国的秘术还可以推知未来。你既然是藏郎国第一秘术师,应该可以看到苏熙的未来,知道她有没有可能活到十年以上。”
“推知未来的前提是之前没有过逆天行道。她本来只有二十年寿命,被她的兄长强行续命才活到现在,我再推知未来,也推知不了她的了。”
秦敛又问他:“第二种办法你有几成把握能让苏熙活下去?”
丹乌想了想:“一半以上。”
“以上多少?”
丹乌笑了笑:“虽然蛊虫由我控制,但它们好歹也是活物。是个活物就有不确定的时候,我不能给你太具体的数,只能说一半以上,七成以下。”
秦楚cha话道:“藏郎国人民都说经你接手的病人从没有死亡的历史,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治病有两个规矩,第一个是不能有人看着,第二个是所有的病人只接手一次。通常有两种选择的时候,我只会告诉他们第一种,那样他们非但不会像你这么质问我,反而对我感激涕零。”
丹乌从怀中摸出一粒黑色药丸,掰碎了扔进手中的陶罐,懒洋洋地道,“现在我坦白地告诉你们两个,甚至都没有在意万一你们选择了第二个又真的当场死了会给我的名声带来坏影响,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第 四十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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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我不能立刻作出选择。下意识去看秦敛,他眉头皱起,显然也有些举棋不定。
看来之前我想到的话本定律还是很有点参考的价值。人若是半只脚曾经踏过阎王殿,那么不论如何挽救,也是要损失一些东西的。而我前后两次都走在了阴间的小路上,那么这一次要付出一些代价,想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当夜,我突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是我四岁的时候,苏启带我去御花园中玩耍,偶然碰到了苏国的天命师,他看了看我们,将手上的一支荼蘼给了苏启,苏启看我眼巴巴,转手想给我,却被天命师拦住,我立时扁嘴,开始酝酿嚎啕大哭,结果他蹲下身,若有所思望我半晌,那时我只觉得他的眼睛黑如墨玉,看久了正有些晕眩时,突然听他开口问我:“熙公主,假如有一天,你必须要在失去性命,双腿瘫痪,失去记忆,与失明之中选一个,你选哪个?”
那时我不加犹豫便道:“自然是失去记忆了。”说完不再理会他,继续盯着苏启手里那支荼蘼。
再后来便有些不分明,仿佛他只是笑了笑便离开,并且也不记得苏启有没有将那支荼蘼给我。我在梦中,却清楚地知道这又不是梦,而是我四岁那年真实发生过的事。此前我总觉得苏国的天命师徒有虚名,很少见他们对未来有所预言,此刻在梦中想起,一下子醒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