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知不知(86)
本来可以快快乐乐的两个人,本来已经康复起来的他,是她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可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现在想来竟然是一片空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为了不爱自己的人,重伤了世上最深爱她的人。
哭得累了,伤心依旧,眼泪却流不出来了,她才起身去洗脸梳头。冷水打在脸上,刺骨的疼,尤其是眼尾那条伤疤,就像重新被割开了一次,提醒着她,那些她曾以为过去了的,其实都还没有过去。
房门被敲得砰砰砰响,这个时间的嘉苑,门外只可能是贺维庭。
她重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走到门口,轻声问:“有什么事?”
“你在里面干嘛?开门!”
“很晚了,我不想守岁,所以打算睡觉了。”
门外安静了片刻,贺维庭像是被这句话给气着了,半晌才道:“我饿了。”
乔叶终于打开门,她站在阴影里,看得清亮处的他,他却看不到她的异样。
“我饿了,去给我做点吃的。”他颐指气使,摆出大少爷的架子,知道只有这样她才无法拒绝。
嘉苑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秋姐和吉叔临走的时候,她答应过会好好照料贺维庭的起居生活,包括在他肚饿的时候给他做饭。
乔叶问:“你在维园不是吃过了吗?”
贺维庭抬手看表,“你也不看现在几点了,吃夜宵不行么?”
乔叶有些无奈,只好走进主屋的厨房帮他做吃的。他视力不好了,也许更怕黑,整个屋子里都亮着灯,灯火通明。她烧水准备煮面,贺维庭走进来,不屑地看着那锅冒白气的水,“你做吃的是不是只会煮面条,大年三十晚上你就让我吃这个?”
乔叶握着面条的袋子站在那里,有点无所适从。贺维庭摇头,转身往地下室去,见她愣在那儿,不满道:“你还站着干嘛,还不来帮忙?”
地下室以前有个颇大的酒窖,腾空之后做了改造,但恒温的环境还在,储藏的食物和器具比厨房还要丰富。
贺维庭找出一套袖珍的烤炉,只比一般人家家里盛汤的碗大不了多少,古色古香。烧烤炭、固态酒精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新的点火器还没拆过,烧烤夹也是崭新铮亮的。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筐,拨开面上的泥土青苔,竟然全是整只的松茸。
“现在要吃这个?”
贺维庭把东西一股脑全塞她怀里,“拿到客厅去,松茸放水和清酒泡上,我马上就来。”
松茸全是新鲜饱满的,他怕她不会料理,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之后才进厨房,从水里捞起来,一支支轻轻揉掉表层的泥土。
“看见没有,要这样洗,不能搓掉表面那层膜,泥太多洗不掉就用小刀削掉一些……哎,给我套个围裙。”
他是叫她来做饭,没想到最后自己却下了厨房。他穿围裙的样子有点陌生,就算是以前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没见过几回,所以这会儿看得近乎有些痴迷。
尤其是他的手,干净修长,从浑浊的泥水里捞起松茸,洗得认真而专注。水很冷,他的指尖很快就泛红,她已经掌握要领,赶紧伸手帮他一起洗。
两个人的手在水底不经意地触碰,都没有抬眼,也没有说话,气息却痴缠起来。
他耐着性子指挥她把松茸都切成薄薄的片,又淘了米,放进电饭锅里,加几片松茸一起蒸煮,剩下的满满一盘端到客厅去。
“先吃烤的,等饭闷熟了再吃饭。”
乔叶这才发现大理石茶几上不仅有袖珍的炭炉,还有片好的雪花和牛,加上这盘松茸,贺维庭要求的夜宵一点也不简单。
他摘了围裙扔给她,拉她坐在铺了长绒毯的地板上,教她用固态酒精引燃炭炉里的炭火,放上铁架,这才用烧烤夹夹起两三片松茸放上去。等炭火的热力烘得它们微微翘起,再翻面烤,直到两面都有些微黄,香气扑鼻而来,才放到乔叶面前的盘子里,让她沾上古法酱油,“尝尝味道。”
他假装看不见她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看不见她的失魂落魄,看不见她极力掩饰的疲惫灵魂,把自己觉得最美味的东西推到她面前;给她一点忙碌、一点寄托,希望她至少在这一刻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暂时放在已经过去的那一年里。
零点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她要还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新的一年大概也不会快乐。
“好吃吗?”他只看得到她的发顶和长睫,竟莫名有些忐忑。他从不吝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怕的是她根本就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