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1976-2016(10)

作者:绿角马

大国气闷,抱起小南,“我带儿子出去透透气”。一屋子的人都挺尴尬。这天过后,大姐和大姐夫就把他们三口接到自己家去住了,说是带着大国小南看看乡村风光。

大国明着跟小贵说:“你们家只有你大姐和小富对你是真心的。”

小贵什么都没说。她能说什么!跟大国说自己娘家人不好?再不好,他们也是她的亲人。

小贵妈走的早,小贵到马场第二年就没了,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爸在门口抽旱烟,回屋里才知道老伴儿没了,儿女更是一个也没在。

大姐嫁人早,十六岁就嫁给大姐夫,大姐夫比大姐大了整一轮,是最早的工农兵大学生,眼界高的很,谁都看不上,把他父母和叔急的不行,他们家三房就大姐夫一个男孩儿。大姐夫看上大姐后他叔也就是乡大队长亲自上门提亲,送了一头猪一头羊两大块牛腿ròu还有一百斤面!这彩礼在当时简直惊动了十里八乡,所有人都说大姐有福气。

然后大姐就嫁了。一嫁过去就成了乡供销社正式职工。一年后比大姐还大一岁的大哥就入伍当兵了,之后十几年就回家过一次,带新媳妇回来的,后来有了三个女儿。现在大哥也就每个月给爹寄那么几块钱的情分了,连爹都不怎么提这个大儿子。

大姐生下大儿子后,做乡中学校长的大姐夫把二哥安排进去做代课老师。二哥只有小学文化,当不了正式老师,可因为大姐夫,他的待遇和正式职工一样。然后是老哥,大姐供他读书大姐夫的叔叔就给弄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分配的时候又出力,现在在白城子建设局是干部编制。二哥老哥娶妻的钱也是大姐出的大半。

再有二姐,傻六的名头就是二姐叫出来的。自己十岁不到就跟着兄姐一起挣工分,拔糙翻地割麦子什么都干,二哥干活也没说的,连小富都帮着捡柴火,偏二姐天天哭天抹泪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就跟爹哭,说不想干活,想早点嫁人,过上跟大姐一样的好日子。二姐长得漂亮,是附近几个乡里第一份的美人,手也巧,做的衣服和鞋很拿得出手,嘴更巧,说起好话来特别中听。可就是这么能说好听话的二姐,给自己取了个傻六的绰号,一直到自己十六岁招工去马场,整整被全乡的人叫了六年的傻六。

二姐嫌自己傻,干活太实在吃的又多。别人不干的脏活累活只要组长分配自己就去干。二姐就说咱大姐夫的叔可是大队长,咱们都是叫老叔的,有他老人家的面子在,你说不干组长肯定不敢说别的。可是小贵觉得这样不好,二姐不干活组长没说什么不是因为老叔,是因为自家两姐妹一个干的少一个干的多组长才不说话的,况且每个月结工分的时候二姐和自己的都是一样,二姐从来就没说过什么,照样叫自己傻六,照样嫌自己吃得多。干活累可不就吃的多,小贵心里其实是委屈的。

二姐十八岁嫁人,嫁了乡里世代木匠家的大儿子,三年生了两个儿子,二姐夫疼二姐,家里的活儿一点不让二姐干,下地、干活、家务一手包,连饭都是婆婆做好端来的。可是人的命真的没法说,二姐怀三儿子时二姐夫一病不起,送到县医院,一查是肺病,痨,没得治,回家后躺了半年就没了。二姐的苦日子开始了,以前连拔糙都叫苦的人,带着三个儿子干活种地还要忍受婆家的嫌弃,要不是老叔帮衬,二姐夫留下的房子和地都要被婆家要回去。被认定克父的小儿子不让跟爹姓,最终跟了二姐姓。后来有挺多人想要娶二姐,可人家不要孩子,倒是有两个实诚的肯要大的和二的,但是克父的小儿子人家都不要。小儿子婆家不肯认,送回娘家也不可能,二姐一咬牙发誓不嫁了,就守着三个儿子过。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

这次回来见到二姐小贵差点没认出来,老了那么多,三十不到的人看上去快五十岁的样子。看见自己就掩饰不住的嫉恨和不甘,都没怎么跟自己说话,就是让三个孩子叫了大国一声三姨夫,然后拿着自己送的料子和糖果香烟就走了,连饭都没在娘家吃。

小贵觉得二姐有理由嫉恨,因为她只要晚半年结婚,招工的名额就是她的了。就差半年时间,马场来人招工。得知消息的老叔第一时间告诉了大姐,大姐连夜到乡里给小贵报了名,那时小贵虚岁才十六,靠着老叔的关系第一批就招上了,知道消息的二姐当时的表情小贵一辈子都忘不了:即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又不甘心工作的机会被个傻子得了的纠结的表情。最后二姐还说了一句:“内蒙古可冷了,你个傻子到了那儿别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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