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1998年冬天(79)
下一秒,钢索断裂,悬在空中的金属座位飘飘忽忽地落下深空,在满山的雪地之中掷地无声。
林琴南陷在雪地里,左眼被红色糊住,勉强能看见郑越钦仰面躺在她旁边。
她支起酸疼的上半身,顿时觉得不对劲,郑越钦胳膊垫在她头下面,此刻毫无反应。
“郑越钦!”她把他脸上的滑雪镜挪开,他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你醒醒!你别吓我!”
林琴南不敢乱动他的身体,甚至觉得他展着的胳膊已经脱臼了,一时对着他手足无措,她慌张地四处张望,此刻周围除了林立积雪的松树什么也没有。
忍着膝盖的剧痛,她扶着树站起来,找出对讲机调大音量。
“有人听见吗!我们落在树林里了!现在郑越钦他……他没有反应!有人吗!”
对讲机传来一些电流声,却没有应答。
林琴南大口呼吸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复又跪到郑越钦旁边捧着他的脸。
“郑越钦你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此反复着呼喊,在林间回响着,却得到不到回应。
郑越钦恢复意识时,小姑娘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不祥……你遇到我之后总是遇到这种灾难……对不起……求你不要有事……我一定带你下山……我们一定能回家的……”
然后似乎又站起来举着对讲机哭哭啼啼地大喊:“救命啊谁来救救他!救命!雷悦!汤岭!你们能不能听见!”
接着又蹲下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可能是在确认他是否有骨折。
郑越钦闭着眼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伤,就是下来的时候被林琴南的滑雪板闷头砸到,此刻被线帽覆盖的额角分明有些潮湿的刺痛感。
这样反复了一阵,她应该是觉得求助无门了,呜咽着开始试图把自己背到身上。郑越钦觉得好笑,二人都穿了很多衣服,按照她的力气和自己的体重身高,以及积雪的深度,她不太可能成功把他背起来。于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他稍微助了点力,顺势趴到她的背上,任凭她挣扎着往山下走,虽然他的脚几乎可以踩到地面了。
茫茫雪地里,两个黑色的身影以异常缓慢的速度挪动着,郑越钦的脚在后面的雪地里拖出了长长的的两道轨迹。林琴南一边抽泣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也不敢停地往前爬。
没走多远,郑越钦觉得小姑娘实在哭得太伤心了,便开口说:“放我下来吧。”
“不行,我.......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听见背上的人醒了,她哭得更加厉害。
“我能走,骗你的。”
“你别说这些了,我不会被你骗的……”声泪俱下。
然后那双在雪地里拖行的腿结结实实地站了起来,林琴南觉得背上一松,惊诧地转过身来。
郑越钦松开抱在她胸前的手,吃痛地拉开帽子探了探额头上的口子。
林琴南的泪痕和泪珠还挂在脸上,眼泪和血迹混在一起,脸上一片殷红。
“你受伤了?”郑越钦收敛笑意,走过去想看她伤口。
“一点也不好笑。”她抹了一把血泪,甩开他回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
“前面有人掉了滑雪板,我们滑下去吧。”郑越钦大跨步跟上,捡起散落的两块滑雪板,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对讲机,一番操作后说:“我们在下山了,你们都没事吧?”
那边立刻有了反应,周蔚说:“我们没事,搜救队在往山上去了。”
郑越钦转过来对林琴南晃了晃对讲机:“你刚才讲话的时候按错按钮了。”
林琴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闷头往前走。
“滑下去吧,雪太深了,踩到石头容易崴脚。”他一把拉住林琴南,她倒抽一口凉气,异常地被他一点力气就扯了过来,轻飘飘地倒下。
郑越钦登时着急起来,“你还有哪受伤了?”他立刻蹲下来,才发现她脸上除了泪痕满是虚汗。
“南南?你哪里疼?”郑越钦注意到林琴南左腿别扭地伸直着。
林琴南什么也不说,用最后一点力气想挣脱他。
“别动!”郑越钦不去理会她的反抗,拆了手套,把她黑色的滑雪裤从脚踝向上拉开,膝盖向下泛起一整片淤青前的红肿,“估计是你那块滑雪板砸的,以后遇到地震,千万别拿东西,人能跑出来就不错了。”
他看了看林琴南,脸上毫无笑意,嘴唇抿成一条线,简直是面如死灰。
“别憋着了,我知道你在跟我较劲呢,生气就说出来吧,我保证不反驳。”
下一秒,热乎乎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再朝上看,悲伤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