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1998年冬天(27)
接着就地瘫坐,蜷着腿,上身展开,尴尬地撞在了旁边客人的椅子上。
郑越钦也被吓了一跳,恍惚想起那天在高架桥上的惊魂一刻,于是迅速从乌烟瘴气的环境和酒精的麻痹中抽身出来,有些慌张地蹲下来察看林琴南的情况。
“扯到伤口了?”
林琴南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头发披散着挡住了脸,只见她以别扭的姿势靠在高脚椅腿上,双手捂着身侧,因低处不在灯光的照射范围内而隐没在黑暗里。
“你没事吧?”郑越钦扶着她的肩膀,又不敢用力把她搀起来。
林琴南摇摇头,仍是在暗处沉默着。
郑越钦一动不动地在边上陪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伤员才似乎缓过神来,借着他的力想起身。
那吃力的模样就像是定了型的树枝,给人一种稍用力一折就会清脆断开的感觉,因此郑越钦任凭林琴南摆布他的手臂,不敢多花一分力气。
见林琴南站直了身体,表情松下来,郑越钦才喊道:“你钻什么?不知道自己有伤?工伤假放上瘾了?”
只见那人在昏暗的灯光中抬起脸,像失控的龙头般乱甩的灯束也在此刻扫过她清瘦的脸,那双常年没有精神的眼睛在咫尺距离外因疼痛而浸润着,几颗微小的水珠上上下下地凝在眼睫交界。
当郑越钦的目光与这眼神相接时,关于此前某个黑夜的混沌记忆又被唤醒。
林琴南看着郑越钦定神的目光便有些不安,随即移开视线,再意识到他虚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倏忽间红了脸。
郑越钦自己都没意识到刚才那瞬间自己的目光里的柔软,发觉那张熟悉的脸露出紧张的神色,才装作无恙地收回手,恢复正常。
“走吧,约了他们吃宵夜。”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也没上车,在门外隔着一棵半人高盆栽各自站着。
等到汤岭带着万鸣走出来已经又过了半个钟头,汤岭微醺着示意郑越钦出发,念叨言:“走吧老郑,叫车还是叫代驾?”
郑越钦下巴朝林琴南的方向抬了抬。
汤岭探头看了眼几步开外穿着显眼的林琴南,还歪头辨认了一会儿,似乎对她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着又回头看了看郑越钦,表情复杂,才拉着一旁的万鸣往车上走。
四人于一家藏在巷子里的日式酒馆内坐下,点了盆寿喜锅和些小菜,等布菜时有片刻的寂静。
汤岭在怀疑郑越钦和林琴南的关系,林琴南在揣测郑越钦即将施用于万鸣的套路,郑越钦在回味此前的恍惚一刻,万鸣刚才灌酒猛了些,此时头昏脑胀。
“你怎么来了?”汤岭打量着林琴南,不可否认,稍加打扮的年轻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亮眼之处——比如这不突兀的哑光玫瑰唇色,有点走形但蓬松自然的发型,和这条不像她的风格但挺衬肤色的小礼裙——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撞破了二人的暧昧关系。
“工作。我们找这位万先生有事。”她从容回答,跟之前在病床上蔫了吧唧的病号判若两人。
“找我?”万鸣吓得喝了口海鲜汤,上一次有人这么开场时,他从特助被降为了总务杂役。
“万先生,听说你因为工作失误被降了职?”郑越钦开口。
“什么工作失误,我完全是被陷害了。”提起这事,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被同事?”郑越钦循循问着。
“呵,我一天一杯咖啡供着,哪个同事想赶我走?是领导,扯吧?”
“领导?你怎么得罪他了?”
此时汤岭已觉察到对面二人串通一气的氛围,这一串提问目的性很露骨了。
但身边喝酒有点上头,意志略显涣散的万鸣流畅地回答着:“那个老流氓,当初明明确确说这个作品署自己的名字,其实谁不知道那是他学生做的?只不过大家都不敢说嘛!”
汤岭戳了戳万鸣让他住嘴,有些警觉地问郑越钦:“什么情况?”
林琴南对他摇摇头,继续问万鸣:“那为什么最后改成他老婆的名字了?”
“哦,金博士啊,她厉害得很……你们别到外面讲——她准备去德国游学,那边专业很牛的,不好进。她就缺这么个大奖加成,这现成的捡漏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
“那个真正的作者没意见?”林琴南连贯地套着话,桌边另外两人都安静地观察着她波澜不惊的脸,各怀心思。
“她嘛,你们前阵子应该在网上见过……是方教授的学生兼情妇,又是金博士的同学,说白了她的学业和私事都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哪敢说什么?”
“可是那个出轨的事情都已经被人肉出来了,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