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1998年冬天(24)
开到医院楼下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对面的那辆老款沃尔沃,又暗自思忖着楼上的探病人员情况。
罗音在电梯口候着他,郑越钦便问:“你怎么下来了,她边上有人照顾么?”
“哦,她的室友来了,好像也是个律师。”
走到病房外,林琴南似乎醒了,低哑着声音和那个室友聊着天。
“你说你今年是什么运势啊,是不是该给你找个大师算算?”
“小事情,休息几天就行。”
“什么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知道么?还有,你这是工伤,必须带薪休假,而且得有补贴。”
“没事儿,也没骨折不是?”
“你这个金贵的脑袋都脑震荡啦,要是傻了怎么办?”
“你才傻呢,我好得很。”
听起来林琴南伤得不算重,郑越钦这样想着走了进去。
看到她那一刻,郑越钦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以一个僵直的姿势躺在那里,也抬不起脖子,讲话都没法眼神交流。脸色太差了,白得像墙皮一样,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了几块擦伤,搞不好会留疤。
本来想出口的一句“看不出来你还功夫了得”也堵在了喉咙口。
“给你放一个月带薪假,够么?工伤补贴等会儿就打到你账上。如果日常生活有问题,走我私人账给你请个保姆。”
一旁的雷悦发现自己先前说的话似乎给他听见了,有点尴尬,只得赔笑。
“郑律师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你也要工作吧?这件事主要是因为我,后续的事情我来负责。”郑越钦瞄了一眼窝在被子里的林琴南,除了脸上的那些伤,看不清表情。
“那个人怎么样了?”林琴南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在现场疼得眼冒金星,只记得被推上救护车之前郑越钦愁眉紧锁地在一边盯着她。
“抓住了,皮糙肉厚的,一点伤都没受。”他咬了咬后槽牙。
“那就行了。”语气还挺轻松。
没过几天林琴南就出了院,歇在家里修养,一堆事情都落到了罗音头上,一面忙得天翻地覆,一面不断发微信对林琴南吐槽郑越钦的工作狂属性,哀求着林琴南赶紧养好身体滚回律所。
郑越钦给林琴南雇了个做饭打扫的阿姨,一日三餐不带重样的,连带着雷悦都享受了一把,先前对郑越钦的不满也转换为对着林琴南反复提起的一句“你老板真上道”。
林琴南是闲不住的,能下床之后又开始在家里远程帮忙处理些文书工作。
故而罗音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完一系列事情,她拿着工作成果去跟郑越钦汇报时,郑越钦本能地感到了异常。
“林琴南回来了?”
“没有啊。”
“那这是?”他扬了扬手里不同案件的起诉状、应诉状、上诉状等一堆文件。
罗音无奈之下道出实情。
郑越钦听完有些生气地说:“她现在在休假,这些事情你做不完可以慢慢做,不要再找她。”
走出办公室,罗音察觉到郑越钦语气里微妙的情感——郑越钦一向不是个走温情路线的老板,有时甚至还很冷漠,而眼前他对林琴南的态度,已经不只是个致力于剥削劳动力剩余价值的雇主对雇员那么简单了。
事出反常必有鬼,她想,虽然还没有进一步确定,但以后对林琴南应该更加客气些,搞不好以后她就……
接着对男朋友发了一通八卦,决定不再把工作偷偷交给林琴南。
下午出去见完客户,郑越钦有意无意地路过林琴南所在的小区。
现时他对林琴南的猜疑已经所剩无几,她那几秒之间的本能反应一般的舍身相救至少证明了她的真诚,那辆沃尔沃又被证明是那个雷姓律师的坐骑,这样一想自己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根据之前找保姆时获得的地址找着那一栋楼,刚停进临停车位,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领着一袋垃圾走到不远处的回收站前。
但似乎不是倒了垃圾就要上楼的样子——反常地穿着礼服和高跟鞋,挽着头发,似乎还化了妆,嘴唇红润。
郑越钦搞不懂了,留在原地暗中观察着。
她走起路来仍是不太利索,穿高跟鞋迈步的动作像是会扯到身上的伤似的。
看了会儿她抿着嘴唇小心翼翼挪步的样子,郑越钦踩下油门开了过去。
林琴南一边等着车主接单,一边捂着身侧,穿高跟鞋本就吃力,又穿着这紧身的礼服还要担心牵到肋骨,实在难熬。
这时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逼近,侧头一看,郑越钦冷着脸从车窗里审视着她。
“你身体素质不错啊?”
林琴南一时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