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未向薄情染(238)
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无奈他的身份,令他肩上的担子极重,许多时候是情非得已。
她对他爱逾生命,只是她有她的责任,有她的无奈,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若说云苍山上短短时日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那南枫国的匆匆一年,足以使她一生回味。
然而世事无常,如果早知道结局,他们还会不会相爱?
地转天旋千万劫,人间只此一回逢。当时何似莫匆匆。
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世上有你,岂不干净?一朝偶相逢,三载苦相思,情到浓处伤人深,宁愿无心对无情。何必呢,何苦呢?但愿此生,从未邂逅……
番外
记忆里,那是一片自雾蒙蒙,散开后,是比当时更深刻的重现。
夏侯熙再一次见到沐婉如,是在养琴楼。
坐在舞台上抚琴而歌的女子,妩媚而清艳,纤手挑着琴弦,铮然作响。窗外习光落成三寸,照在她的裙上,熠熠生辉。
台上的人澹然自如,台下的老鸭却是脸色阴沉。
沐婉如倒也干脆,一曲既毕,径直敛衣起身,正要拂袖而去。
“你站住。”老鸭开日,冷冷看她,“一首曲子就没了?”
沐婉如抿着好看的唇,轻道:“你待要如何?”
老鸭道:“你当初进这养琴楼,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手一扬,得意地念着手上的卖身契道:“我沐婉如甘愿卖身进养琴楼,随供差遣。”
沐婉如眼神微微一闪,细眉略紧,“可我未说要接客,若要我做事,我也只这一手琴曲了。”
老鸨打量着她,沐婉如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
尖尖的瓜子脸上,极细的西施眉,柔美的丹凤眼,皮肤水嫩得吹弹可破,显见是大家闺阁里的女子。
“婉姑娘相貌生得这样好,本就该是被怜香惜玉的美人坯子,何必闹成现在互个样子?”老鸨凑了上去,抬头望着站在台边的沐婉如。
沐婉如反说道:“我亦不是生来就为着来这里受你这等羞辱的。”
“看来婉姑娘还不清楚我这养琴楼的规矩。”老鸨冷笑着,抱肘看着她,“来人,给我教教婉姑娘养琴楼的规矩。”
“慢。”夏侯熙忽地出声,见老鸨的目光转过来,笑道,“嬷嬷在这里调教姑娘,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
不待老鸨回答,夏侯熙手上一扬扇,飒然一笑,“在下却是欣赏婉姑娘这样的性子。”
说罢,他从袖里拿出一包银子,道:“不知这些够不够替婉姑娘赎身?”老鸨眼尖,看他袖中还有银光闪闪,忙赔笑道:“够了够了。”转身呵斥沐婉如道,“还不快下来。”
沐婉如回首,居高临下,定定看了夏侯熙几分,忽地莞尔,“这位公子,幸会了。”
轻柔的声音让夏侯熙有些微怔忡,眼前眼神柔媚的女子,言语里虽有青楼女子的娇柔,却又不尽然,隐隐有一种傲气四散开来。
若非流落青楼,必也是家身清白的娴静女子。
抱了手里那张琴,沐婉如安安静静地走了下来,躬身一礼,“婉如见过公子。”
仿佛刹那,所有的都平和了下来,四周声音尽皆散去,如同踩在云端一般,反反复复,脑海里,就只有那一个画面。
怀抱古琴的温婉少女含笑倾身,声带感激,华裳羽衣,秀美不可方物。
更漏声声。
帘幕后的女子蓦然坐起,定定望着帘外,喃喃道:“夏……”
“怎么了?”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没事儿。”回过神来的女子淡淡地笑了,“臣妾只是做了一个梦,惊扰了圣上清梦,是臣妾的罪过。”
“婉儿……”沉沉的叹息声之后,萧予墨伸手去抚摸她柔顺光滑的长发,轻道,“你一直对孤这样客套。”
沐婉如笑起来一直有一种平和而宁远的味道,如同酿了百年的女儿红,浓到醉人的温柔,深到沉郁的宁峥。
萧予墨始终觉得,这样的沐婉如,让他感到陌生以及遥远。
清晨的曙光,已经透过窗沿,照了进来。
沐婉如肩上披着香云纱,腰被萧予墨挽着,有些出神地凝视着阳光里的尘埃。她神情安静,只慢慢地说道:“圣上,该早朝了。”
萧予墨的手微一紧,最终渐渐松开,起身召人进来。
他张开双臂,沐婉如习惯性地从后环上为他穿衣装戴,最后整好衣领,柔声一跪,“臣妾恭送圣上。”
如过去千万个早晨一般,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