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240)

作者:茂林修竹

他逼着雁卿在嫁给他和失去他之间做出选择。可雁卿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他,因为她已喜欢上了旁人。她不能带着对旁人的喜欢嫁给七哥。这其实也是她在开口之前就已预料到的结果,因为她身旁每一个人都告诉他,元徵和谢景言之间她只能二选一。喜欢是排他的。

可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也还是会难过得透不过气。因为自记事起她就认得元徵,他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她最终还是只能哭着说对不起,她喜欢上了旁人。

送她离开的时候元徵给她擦掉眼泪,说,“原本就没有人什么都能留下,什么都不失去。你不能太贪心。”他说,“以后不要这么轻信了啊——我不是什么好人。”

回到家赵世番便告诉了她元徵原本的打算,她才知道元徵何以这么说——便如她恳求他的,他选择亲口告诉她。可她之所以上车是因为相信七哥就是七哥,他温柔骄傲,不会真的做出恶毒的事。

是她先错的——她明明说过喜欢七哥,却又变了心。

雁卿翻开一枚锦盒,看里头并排着的七八只簪子,略愣了会儿神,才放到一旁。转而去翻找自己的妆奁。

谢景言看了一眼,那簪子根根都精美,每一枝都是名匠所做。他阿爹爱赠她阿娘发簪,他便也大略知道时兴花样,已看出里头有四五年前的样式——原来这么久之前元世孙便开始赠雁卿簪子。

他也不由就道,“并未见你戴过。”

雁卿便低声道,“戴过的……”

因元徵总是送她簪子,她便想着头发快些长厚密了,好戴给七哥看看。可是太沉了,要将头发梳得很繁杂才能簪住,很麻烦,且又坠得头皮疼。她便不喜欢戴。可若不戴,七哥又会在意,她便每每要见七哥时,才专门戴一回。

只最初那两枚桃花木簪子,轻便又好戴,她便常拿来挽发。带得多了,也就搁入妆奁,方便随手取用。

她将那两枚桃花木簪翻出来,便又记起那年山樱烂漫如霞,七哥自花树下出来,接她一道去看书。

这屋里几乎每一件东西,背后都有一件往事。也有一些她用得久了,早已辨不出是不是元徵所赠。想来元徵那里也是一样的。青梅竹马之间,许多事都是自然而然就融入对方的生活。收拾不尽的。

可也总是要收整、割舍的。

她克制着眼泪——这却并不难,这几日她持续难受着,可已不再那么轻易就哭出来——将东西一样一样搁进箱子里。

谢景言已停了手。

这种情形下,显然该让雁卿亲自去拾掇——她并不只是在整理旧物,亦是在整理往事和心情。他唯有在一旁陪伴她,不使她孤单罢了。

临近午饭时,总算将所有东西都收纳起来了。就只剩最后一枚锦盒,雁卿放进去时谢景言听到了滚动之声,他便伸手拾起来。里头却是许多珠子。那珠子打磨得圆润,却材质不一,贵如子玉,贱如卵石。

他便疑惑,“这个是?”

雁卿看了一眼,便道,“打弹弓用的。”她垂着眸子,声音低低的,“……七哥不肯用粗砺的石子,我便攒了这些玩。”

问之前便知道答案会令自己心塞,谢景言也只忽略过去。那珠子崭新,他便问,“打过吗?”

雁卿倒是愣了一会儿,道,“没有……等攒够了,人便长大了。再一起玩弹子弓便不像话了。又都学了弓箭……”

谢景言便从那锦盒里拿出牛皮筋绑的弹弓来,将石子纳上,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嗖”的松手。那石子便穿过两道门的间隙,迎着阳光飞了出去。

雁卿愣了一下,不由抬头去看谢景言。谢景言便望向她的眼睛,道,“我们出去打弹弓吧。”

雁卿眼睛便又一酸,道,“我被禁足了呀。”

“那么我们就在门口打。”谢景言温柔的垂了眼眸,说道,“总是有办法的。”

他们就在门前打弹弓,孟春的晴日阳光明媚耀眼,隔了一道门而已,已是明暗两重天。那些攒了许多年的圆珠子一颗颗射到阳光下的庭院里,有些没入草丛,有些飞过院墙,有些混入了泥土……就好像这些年的所有烦恼、过错、欢喜、悲伤全都随之远远的飞去。

雁卿打着弹弓,泪水不知不觉便滚落下来。后来她就不打了。只静静的看着那些珠子映着阳光飞出去。

谢景言一直将最后一颗打光,才又回过头来看她。

后来他就抬手轻轻戳了她的额头。

送他出门时,谢景言才又说,“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雁卿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三哥,我心里很难受。”

茂林修竹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