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萝(26)

作者:千寻千寻

的确,连黑皮和细毛都是西装革履,还带了各自的女伴,要派头有派头,要架子有架子,不招摇才怪。蔻海也有女伴,不过带的是自己的妹妹常英,黑皮见面就臭他:“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满大街都是母的,居然把妹妹带来了,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兄妹qíng深是吧?”蔻海还没说什么,常英上前就是一拳:“你丫的找抽是吧,满大街都是公的,我还就愿意跟我哥混,怎么着,你有意见啊?”

常英在北京读警校,不仅学得一手好拳脚,还学了一口京片子。黑皮知道她的底子,连连作揖:“好妹妹,算我说错了,哥哥在这赔礼了。”

虽然做东的是樊疏桐,但他没有女伴,身边坐着的是连波。久别重逢,大家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就喝酒,不过片刻工夫就gān掉了三瓶伏特加。只有连波基本没怎么喝,他一向不饮酒不抽烟,大家也就没有勉qiáng他。很意外,樊疏桐是在座所有人中最沉默的,很少主动说话,大家问他什么,他只嗯嗯啊啊地笑笑,很少正面回答。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但是从他脸上可以看出,这几年他在外面经历了不少,那种沧桑感是根本掩藏不住的。

众人在高声说笑的时候,他多是喝酒,或是闷闷地抽烟,顶多附和两声,表qíng始终是波澜不惊。常英是挨着他坐的,一个劲地给他敬酒,问这问那,蔻海看出樊疏桐很勉qiáng地在应付,就说妹妹:“你怎么跟个麻雀似的,嘴巴不停,士林才回来挺累的,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

大家还是习惯叫樊疏桐“士林(司令)”。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大家都长大了,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离开了部队,转业到了地方上。没有经过事先商量那是假的,因为都在一个大院长大,三天两头地碰面,自然就回避不了留在部队或转业的话题。为此他们还专门“开会”研究过,地点还是蔻海姥姥家的小院,只不过少了樊疏桐。当时正是五月天,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蜜蜂嗡嗡地围着花树飞。

黑皮一边吃着蔻海姥姥做的枣糕,一边说:“不行了,我招架不住了,我家老头子硬bī我去云南野战部队,我舅舅在那儿呢,老头子说要我多下前线锻炼,担心我成天在家吃喝玩乐成纨绔。”

黑皮的爹是樊世荣的部下,年轻时候跟樊世荣一起参加过渡江战役,现在在军区也是上将,管pào兵的。黑皮其实有名有姓,本名叫陆江chūn,他爹是黑龙江人,有很深的思乡qíng结,就给他取了个江字,而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差点牺牲,他爹为感谢他娘就在江字后面又加了个chūn,他娘的名字里就有chūn。为此陆江chūn同志从小到大就被死党们笑话,明明是个爷们儿,偏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细毛的名字也qiáng不到哪儿去,甚至更惨,本名叫朴赫,爹是朝鲜人,娘是汉人,细毛出生时他爹刚好立了战功,于是就给他取名“赫”,寓意是好的,希望儿子将来也能为祖国为人民立下赫赫战功。不料细毛从小就有口吃的毛病,尤其是紧张的时候,完全是接不上气来,而听他说话的人会急得断气。结果开学第一天,细毛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朴赫念成了“嫖客”,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同学都偷着坏笑,当时细毛还小,傻不拉唧啥都不懂,被同学取了“嫖客”做外号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回家就问他爹嫖客是什么意思。他爹气得当场扇他两耳光,那两耳光扇得有点重,当时就口鼻流血。后来细毛的成绩一直不咋地,每次被他爹训,他就反咬一口,说是他爹把他打傻的。他爹气得直哼哼,就差没一枪把这傻儿子给蹦了。

细毛对于转业的问题的意见很明确:“肯定要出去,我不想留部队,你说我们从小就在这大院长大,闭上眼睛都……都是绿军装,我……我烦了!我也……也厌了!而且我们只要还在部队,就摆脱不了爹妈的影子,甭说云南海南,去哪儿都会有人给他们汇报,你说这有意思吗?忒……忒没意思!”

“就是这个理!”蔻海顿下茶杯,也发话了,“我也不想一辈子被他们盯着,在部队gān得再好也会被人说成是沾了老头子的光,我蔻海再不济,出去饭总能混到吃的,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没他们这棵大树我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说着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连波,“我说秀才,你也发表下意见吧,你是首长的公子呃,你想一辈子活在你家老头子光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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