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连波(69)
街上华灯初上,路灯像一串串珠子,在暗紫色的天幕下发出夺目的光晕,朝夕一路数着那些“珠子”,一路走回家。路边各色橱窗灯火辉煌,朝夕一家家地看着,只觉自己像个疲惫的旅人,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她觉得很冷,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像针刺般的疼。走到一家婚纱店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
橱窗内的塑胶模特身上穿着件rǔ白色的婚纱,纱裙上缀满珍珠和水钻,在灯光的映she下灿烂夺目。朝夕盯着那件婚纱看了很久,最后被店员小姐请进了店里,朝夕近乎麻木地付了一大笔钱,预定下了那件婚纱。每个女人一生最期待的就是自己的婚礼,她无所谓期待,但至少得让自己穿上婚纱步入这场诡异的婚姻吧,哪怕因此被他嘲笑。
她不知道走了几个小时,回到连波住的小区的时候,已经累得脚底发软。雨一直在下,虽然不大,但她的头发和长风衣都淋湿了,额头的发梢似乎还在滴水。她还没有吃晚饭,又累又饿,虚弱得几乎要晕厥。她在楼下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还没有灯。连波显然还没有回来。
因为是老式公寓,没有电梯,她必须爬上楼。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就坐在花圃边的长椅上休息,等缓过来后再上楼。
“朝夕……”黑暗中似有人叫她。
她有些迟钝地扭头,看到凉亭那边走过一个人,看不清脸,但他指间燃着烟,他夹烟的姿势很独特,朝夕一下就认出了他:“哥?”
果然是他,他缓步走到她跟前,漫不经心吸了口烟:“我等了你一个下午,打你电话关机,上哪去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这几天到哪去了,寇海他们到处找你。”
“放心,我暂时死不了的。”他戏谑地瞅着她,深黑如夜色的眼眸翻涌着巨làng,“我要死了,谁来给你们收尸呢?”
朝夕别过脸,不吭声。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这伎俩你对付我就可以了,何苦来为难他?”樊疏桐穿了件深蓝色的薄大衣,周身透着寒气。他的qíng绪看上去似乎还不是太激动,可能是已经激动过了,现在回归了平静。他看着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们证都领了,来不及了。”她呵呵笑了下。
“你果然是蝎子!”他这么说她的时候,语气仍是平静的,但那神qíng却透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朝夕,你蛰我吧,放过连波好不好?”
朝夕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qíng,跟你没有关系。哥,如果这件事qíng伤害到你,我很抱歉,但这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qíng,谁介入都解决不了问题。你的身体不好,不要再为我忧心,好好保重,我和你总要有一个好好活着。”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一定要这么作践自己!”
“我没有作践自己,我一直在试图好好活着,我只是放不下这怨念,也许,还是放不下他吧。坦白说无论我有多么恨他,跟他在一起生活始终是我的愿望。你可以说我没骨气,也可以说我不知廉耻,但我心甘qíng愿想要跟他在一起的,他痛苦,抑或是我痛苦,都是我们自己的事qíng,哥你就不要管了。”朝夕冻得发抖,抱紧双臂看着樊疏桐,“找个爱你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吧,你若能生活得好,我多少也会欣慰点,如果我们三个人只能有一个人幸福,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樊疏桐无力地别过脸,声音暗哑:“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幸福,朝夕,你终究是不懂我。”他缓步走到椅子上坐下,似乎也很疲惫,所以他纵然要发作,也没有力气。他抬头看着雨夜中的她,目光透着非人类的哀伤,“这些日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当我得知你要跟连波结婚的消息时,我居然一点也bào躁不起来,像是到了弥留之际,连吼一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我知道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纵然你不跟连波结婚,我也给不了你未来,所以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完全无力反对。我原来还以为我跟连波之间还有场较量的,现在看来我是真的不行了,这几天我没有躲起来,我是头疼又发作了,住进了医院……”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朝夕yù过来。
“别过来!”他叫住她,双手不停揉着太阳xué,俯身撑着膝盖,样子看上去非常难受,“听我把话说完,朝夕。既然你选择跟连波结婚,而且你本身也爱他,你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吧,他纵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原谅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难,你不是连我都原谅了吗,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我现在也想通了,把你jiāo给他,其实也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怪你们,真的。所以你不要有顾虑,你们本身就是一对儿,是我不自量力,老想介入你们中间,现在你们已经是夫妻,证也领了,我也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