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江山,依然风月(3)
“浅浅,累不累?”他心疼地问。
“不累。”我总是这一句回答。
萧婉温婉美丽,宛若梨蕊。萧浅不是梨花,不是萧婉。
我那么着急着要证明什么,李执明白吗?
我,自己又明白吗?
每年三月三,李执都会带上一坛梨花白,独自步行到城外的山上,遥望北方,缅怀二姐。
我一直远远跟着,轻轻按着右肩。伤,早已结疤,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印记。二姐的鲜血,曾经流进我的体内。每每想到此处,那结疤的伤口仿佛便又跳痛起来,痛得我几欲流泪。
我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
我十二岁那年,李执二十五。
李显李鸾开始逼着李执成亲,李执始终是那句话:“我已有妻子。”
李显大怒,一掌拍碎了檀木桌子。
李鸾劝架,说是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让李执代表寄墨山庄参加。
我自然是跟着去了。
武林大会其实很没意思,不过是世家少侠侠女的相亲大会。从前不知道寄墨山庄的厉害,到了武林大会,看到人人对我们礼让三分,我才明白自己的姐夫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李鸾说,我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而李执,就是千年不遇的天才。
多少侠女,温婉的,泼辣的,可爱的,邪气的,百花争艳,只为博他一个回眸。大宴上,他静静坐在角落里,唯一一次抬头,是因为我把萝卜挑了出来,他眉眼一抬,淡淡道:“浅浅,不许挑食。”
那些女人只当我是他的妹妹,对我没有戒心,人群中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一次也没有开口叫他姐夫。
七年了,他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宽阔的肩背,沉稳的性子,深邃的眼神,甚至左手虎口处那一层薄薄的茧子,都与七年前不同了。
而我的变化,更加明显。
擂台上,我一剑直逼昆仑派首座的咽喉,四下皆静。
蓝衣墨发的青年怔了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收回剑,淡淡道:“你轻敌了,重新来过。”
四下哗然。
李执眉头一皱,沉声道:“浅浅,放肆!”
我这话,比那一剑,更削了昆仑首座的脸面。
青年俊朗的面容浮上一抹不自然的嫣红,躬身对我道:“多谢女侠指教。”
呵,我也是女侠了。
我飞身回到李执身边,看到他眼底一丝赞赏,嘴唇微动,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浅浅,做得好。”
我心里一动,不禁露出了个微笑。
还在哗然的群众霎时间又静了下去。
昆仑首座走到我身前,干咳一声,“昆仑弟子薛南意,未请教女侠芳名。”
我询问地看向李执,看到他眉心一皱,我嘴角一勾,温言对薛南意道:“我叫白浅。”
李执,白浅。
我不是他的妹妹,也不想他当我姐夫。
我从来不是个孩子,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了解李执就如同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而他,从来不知道白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
武林大会结束,我们没有回寄墨山庄,或许他是厌烦了李显和李鸾整日把女子塞进他的生活,所以宁愿带着我纵情江湖。
武林大会,我终究没有夺冠,李执安慰我,说我年纪小,过三年,年轻一辈就无人是我的敌手了。
他开始亲自教我高深的武功。
修习寒玉功需要在寒潭中,为了寻找寒潭,我们来到昆仑。
蓝衣墨发的青年笑眯眯地从天而降,“好巧啊两位。”他又看向我,“浅浅,我又学了几招,我们来比划比划吧?”
李执眼底的不悦这么明显,我却觉得开心。
拔剑出鞘。
堪堪平手。
男子托腮沉思,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剑法竟然如此精深,我还得好好想想,下次一定击败你!”
被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打败,他想必是郁闷得很。话说,他叫什么名字呢?
“你……”他迟疑地开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老实地摇摇头,他挫败地垮下肩膀。“我叫薛南意,这次可要记住了。”
人名和长相,我一向记不住,这与看书过目不忘恰恰相反。可是若有一个人每七天便要出现一次与你过招,你想忘记他都会很难。
我们在昆仑脚下住下,左近有个寒潭,我每日要在寒潭中练三个时辰内功,那些时候李执便捧着书在一旁看。
薛南意没七天来一次,带酒肉,带有趣的小玩意,我并不好玩,只是看他玩得开心,我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执不让我饮酒,每次只尝了一口就被他夺去。这一口,就足以让我两颊发烫,脑袋发晕。
我躺在草地上,望着漫天星斗,问他:“姐夫,梨花白也这么容易让人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