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尝(15)
刚才在俱乐部,周睿和雷欧相谈甚欢。而谈到公事,他们表面上仍轻松愉悦,但态度和言辞明显地锐利起来。
雷欧的家族同是经营酒业,雷姆公司以生产调和高级威士忌而闻名。早在十多年前,这个品牌开始推至全球,如今已成为数一数二的威士忌品牌。周睿跟雷欧是旧识,借着这层关系,他希望促成双方合作,为斯特打开中国市场铺建台阶。
斯特酒庄的出品向来毋庸置疑,雷欧心知跟他们的合作利大于弊,但仍然逐点逐点地试探周睿的底线。余疏影以为,周睿或多或少都会作些许退让,不料他全程稳守原则,即使稍作让步,其后也会提出附加条件,根本没有让雷欧讨到任何便宜。
这场谈判谈了将近一个下午,余疏影只作记录亦觉得疲累,而那两个拉锯力争的男人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好像仍能再战八百回合。
雷欧和助理离开后,周睿继续留在雅间内查阅余疏影的记录。他大部分的jīng力都用于跟雷欧谈判协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记忆。他轻易就能找出记录中的错处,就连某些小细节也没有放过。
文档被标记出十来处错误,余疏影有点汗颜。她低着头等着挨训,周睿却没说什么,他将文档末尾一行的空白处勾出来,问她:“这里是怎么回事?”
余疏影回想了下,回答:“这里是斯特酒庄几个系列的葡萄酒,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所以写不出来……”
“哦?”周睿挑眉,“这么说来,我真应该带你去试试酒了。”
余疏影瞄了眼腕表,已经将近六点了,她不想再次迟到,连忙说:“没问题,明天再找时间吧……”
她正要向周睿请示能不能先回去,周睿却先一步说:“不用等明天,就今晚吧。”
“我不去可以吗……”
在周睿的注视下,余疏影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帘也垂了下来。
“可以。”周睿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给我一个理由就好。”
周睿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年龄比自己长几岁,看上去还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余疏影突然发觉,每次面对他,她总有种莫名的忌惮和敬畏。
她没有什么胆量在他面前胡扯,因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或许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周睿用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很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没想去哪里呀。”余疏影虽然心虚,但还是有板有眼地回答,“只是……只是我爸妈都说晚上不能随便跟男人喝酒。”
周睿的嘴角很轻微地弯起,他意味不明地说:“他们知道你这么听话,一定会很高兴。”
余疏影再次成功脱身,周睿依旧将她送回学校,临走前对她说:“不要熬夜。”
“知道了!”余疏影笑容满满地说。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后,她才疾步往公jiāo站台走去。
为了不迟到,余疏影连晚饭都没有吃,只在奔往餐厅的途中啃了两块吐司。她抵达时,严世洋刚好换好工衣,此际正背着手系围裙的带子。
即使烘焙室的门是打开的,但余疏影还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门:“严老师。”
严世洋面无表qíng地转头,接着说:“请进。”
时间尚早,其他学员还没到,烘焙室内只有他俩。严世洋正准备着等下要用到的原料和器具,余疏影换好衣服就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严世洋把手边的水果盘递给她:“把它们洗gān净。”
水果盘里全是糙莓,余疏影很仔细地将残留在表层的小泥沙抹掉。严世洋提醒她:“糙莓蒂先不要摘下来。”
余疏影“哦”了一声,继而追问:“为了让糙莓更漂亮吗?”
严世洋的手顿了顿:“不是。如果把糙莓蒂摘掉,残留在表面的农药物质可以从顶部的创口渗入到糙莓的内部。”
余疏影点头表示明白,难怪水果塔或糙莓慕斯里的糙莓都是带着糙莓蒂的。她一时口直心快,不小心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以为烘焙师们偷懒,所以才不摘糙莓蒂的。”
“你的想法没有错。”严世洋看了她一眼,接着说,“糙莓洗gān净以后,糙莓蒂肯定可以摘掉的。而我,就是那种偷懒而不摘掉糙莓蒂的烘焙师。”
余疏影悄悄地吐了下舌头,过后就认真地洗着剩下的糙莓。
今晚严世洋示范的是糙莓焦糖布丁的做法,对于焦糖布丁,余疏影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在家里做过好几次。可惜的是,她做的焦糖布丁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不是焦糖无法凝固,就是布丁表面坑坑洼洼、挖开时还有味道怪异的液体出来,实在让她很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