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出书版)(245)
她一怔,因他的坦然而惊愕,亦因他的理所当然而薄怒,不禁道:“既然如此,你今日虽救我一命,我却也不欠你什么了。”
唐夜淡淡道:“你本就不欠我。”
她忽觉身心俱疲,疲惫地闭上了双眸,将头伏在双腿上不再言语。
夜晚,林间。
星光洒满大地,篝火炽烈燃烧,火光映在彼此脸上,闪闪烁烁,仿佛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唐夜拿出长箫吹奏起来,又是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曲子。
曲毕,花无多叹道:“又是这首曲子,转眼已有两年没听过了,可惜没有名字。”
唐夜道:“当时没有,而今我将它取名为《思念》。”
花无多闻言一怔,便听唐夜又道:“这首曲子是我娘亲生前所作。”
花无多道:“你娘亲倒是个才女。”
他微微颔首,似忆起自己的母亲,目光变得柔和:“我娘亲出身高贵,与澈王之母是亲姊妹,她不仅会谱曲更擅长书画,她看似温婉实则性情刚烈,当初我姑姑背着她与父亲私下定下你与我的亲事,我娘便极力反对。”
花无多问道:“她为什么反对?”
唐夜平静道:“因为我姑姑所爱之人是你的至亲。”
其实早在他说起忘忧来历之时,她便隐约猜到了几分,这一刻得到唐夜亲口证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唐夜姑姑唐倩为了配忘忧不惜性命,她的爱极端而惨烈,为她与唐夜定下娃娃亲原因想来也不会简单。思及此,她忽然明白了唐夜此言的另一层含义。他自幼便也是不喜她的,所以才有后来的悔婚。
她幽幽望着火堆,想起她与唐夜的恩恩怨怨不由得苦笑,人生似乎总是活在一个个环中,解开了这环却被另一环套住。想到这些,心下微感怅然,不由得想到了公子翌,一股说不出的柔情填在胸口,不知他现下是否已然平安,他可又欠了自己一条命呢,他欠自己的,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既然还不清,就让他用下辈子一并来抵债好了,她唇边露出微笑,思忖着等见到吴翌该如何叫他补偿自己。
夜色寂寥,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他看在眼中,这笑,他知道是为了谁。
忽听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花无多闻声抬头,看到一人由远及近而来,待到近处方才看清,竟是公子语。温语当年虽与吴翌亲近,但因其父之故,终究投靠了刘修。
如此深夜又是荒郊野地,忽见温语一人而行,花无多甚感疑惑。
温语迎着火光而来,待到近处一眼便看到了未戴面具的花无多。他先是一惊,而后一怔,神思有片刻恍惚。
他骑马奔到近前,翻身下马。望着花无多,一时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究只低唤了一声,“无多。”他还是喜欢叫她花无多,而不是方若兮这么陌生的名字。
花无多自然听出其中含义,公子语还当她是同窗,一时有些感慨,却心中温暖,笑问道:“语,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语闻言,目光一暗。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唐夜,他躬身一揖。当初在南书书院读书时,众人便对唐夜十分崇拜,即便均是同龄人,却对他存了几分恭敬之意。而今温语对唐夜亦是这般想法,“毒王”唐夜,在他们看来是个传奇般的人物。
唐夜只点了点头。
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沉默不知不觉蔓延,令人觉得有几分压抑。花无多心神恍惚,竟也没有吭声。
良久,温语忽然道:“翌死了。”
原本拢着柴火的花无多忽然一怔,仿佛觉得自己幻听了。
温语继续道:“翌临死前,他对我说……”
花无多麻木地坐在火堆边,她茫然地望着温语,仿佛开口说话的不是他,而是她的错觉。
温语眼中似有水光,咽下一抹痛楚,他平静缓声道:“翌说,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花无多在笑。
温语一哽,大声道:“我说翌死了!”
花无多全身一震,继而摇头失笑,道:“语,即使你讨厌翌,追随修,也不能骗我说他死了。”她冷下脸来,微怒道:“语,我们同窗时间虽然不长,你也不能拿翌的生死骗我!”
“我不是,我没有!翌的确死了,他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他死了!”温语激动地站起身来。
“语!”花无多猛地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温语一惊。
她僵硬着脸色,凌厉地望着温语,见温语色变,方才收回怒色,她平静地坐了下来,似怕自己再次吓到温语,温言劝道:“语,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语,别开玩笑了。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骗我。以前的同窗,我最喜欢你的直言快语了。语,只要现在你说自己在开玩笑,骗我玩的,我不会怪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