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采薇(引号版)(50)
“为什么不带走?”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
“每本书都记载了这里的故事,无法忘记这些,索性眼不见也干净些。”
“永嘉,……”
“那没什么。”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墙那边,伸手撤下了一幅画,要卷起来,我看见了那个落款,是凌日。我想起了曾经两次看见这人的画,于是问永嘉。
“永嘉,凌日是谁?”
“他楞了一下,……,怎么问这个?”
“我见过他的画,一次是在大理寺,一次在父亲的书房,而你手中的画也是他画的。
他的手停了一下,继续卷画。
“以前你曾经来过这里的,怎么没有注意吗?”
我想了想。
“以前那里挂的不是山水画,好像是,……,花草,笔法却很普通,所以就没有太在意。而那两张山水很是特殊,用墨很奇特,……,怎么说呢,……”
“墨淡如薄冰,但山水间隐然藏有万壑。”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画的出这样画?”
“是我的王兄,凌日是他的字。”
是郑王,……
大郑开国后,以郑王的名字作为年号,现在是郑王椴乙十年,也就是说,郑王的名讳椴乙,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的字。
我只所以两次注意到了画的落款,不仅是画很特殊,更重要的是,两次都是因为我的家人在看着画,而他们的神情都像要从画
中探知一些什么似的。也许,他的画把他全部性格都表现了出来,而这些,是哥哥和父亲最了解的吧。
我笑了。
“永嘉,郑王毕竟和你是兄弟。”
“怎么?”
“一个委琐自私阴沉的人,是无法画出这样的画的。那些已经过去,我们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吗?”
他拂了拂我的头发,笑了。
“他的眼睛依然带了些阴郁,只是,在他笑了的时候,却看不见原来那沉在眼底无法似乎永远无法消除的沉积。”
永嘉握住了我的手,我的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但是他的手却温暖如春。
“终究没有负了你,芙儿,终究没有,……,这就够了。”
可是,……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说,这次的事情姚家相对永嘉来说,总是阻碍,可永嘉好像可以明白我无法说出来的,他只是一笑。
“芙儿,姚相是我的老师,他的气节和人格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也许,你会因为陈年一些旧事而恼他,但是在大节上,少有人可以望之项背。一般人说的多,做的少,可他却刚好相反。”
“陈年旧事?永嘉也知道?”
“当年相府的崇文公子得娶金陵美人刘熠熠羡煞多少王孙公子,一时传为佳话。即使是多年后的今天也有人提起当年的往事。但是,人真的很复杂,在姚相心中,姚夫人的位置一直无可替代,只是他们什么都不说,……,现在还不晚,这是他的幸。”
“母亲一直不可谅解,这对她来说,是难以消除的伤害。”
我想起那个时候的母亲,心情很是暗淡。
他们可以用剩下的一生来消除这个结,不像我,……
“所以我会珍惜现在,因为,我们已经一起走出了那片荆棘,……,谢谢你,芙儿。”
“我,我有做过什么么?”
“你给了我可以活下去的勇气。”
他的眼睛一直像上古年代的神玉,可从来没有今天,现在这样的闪烁仿佛太阳般的光耀。
“真的吗,永嘉你说的真的?”
他看着我,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看着,然后他的手拂过我的眼睛,按上了我的眼睑,让我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感觉他就在身边,那种温暖轻轻的靠近,然后我感觉,额上一热,他吻了我。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他笑了。
“真的, 我说的是真的。”
“往事也许终将过去,但是遗留我们心中的印记永生难以消除,只有把这些放在心底,多年后可以拿出来凭吊一番,也就足够了,不然,如何在绝望后再生存下去?”
“对了,忘了给你一个东西。”
说完,永嘉到身后的书桌上拿过来一个锦盒。好眼熟,南方缂丝,白色的底织了红色的花纹。
“怎么了?”他问我。
“好眼熟,我见过,……,哥哥给我的黄金钗用的就是这个盒子。”
他笑了,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另外一支钗,也是黄金打制的,但是不是凤,是龙。
“这个,……”
“是简御送来的。那年他找一位归隐的铸剑师打制的龙凤双钗,只是这龙其实不是龙,而是螭,不算冒犯王兄。”
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