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沉浮/凤鸣九霄(183)
启儿的床榻被内侍抬入未央宫,只为了两个卧床不起的母子最后一次相见。
面前,急促粗重的喘息声,虚软无力的双手,他轻轻晃动着我的袖子,就如同年幼时讨要甜点时的无赖与调皮。我默然无声,只是任由他拉扯着。武儿,武儿,你去的时候,是否也想拽过母后的衣袖?是否也想对母后说上一句嘱咐的话语?
怔怔的笑,浮在我的脸上,不理不睬随刘启一同入内,哀号一片的宫人们。
启儿摸索到我冰冷的手,只是摇着,干哑的声音,嘶嘶的,却已听不出话语。只是他顽固的摇晃仿佛在说着,母后,原谅我,原谅我。我的泪顺着面颊滑落,却仍咬牙不肯多说一个字。终于,他的手再没了力气,终于,他停止了乞求原谅。我一生中最骄傲的儿子也撒手离去,只一声无言的母后,也是诀别。身后是馆陶痛哭的声音,她决堤的泪水蜿蜒流淌,滴落到我的手背,也在那一刻,冰冷的触觉让我发现,攥紧在我手中的手再次滑落。漆木的盒子,年幼的刘彻,启儿一手托付的东西太多。沉甸甸的铜虎,两个人的托付,兜兜转转下,又回到我的掌心。也许世间的事原本就如此,你奢望的,一生难得,你不舍的,顷刻失去,你无望的,瞬息回转,你放弃的,相伴难离。景帝后三年,元月,帝大病,崩于未央宫。太子刘彻继位,遵祖母窦氏为太皇太后,尊母王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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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
摔打的陶片飞溅在我的裙子上,也让搀扶我的宫娥吓了一跳,忙拉着我退了几步。
我摆手,只伫立着,默默听着殿里的动静。四周跪满了长平宫服侍的宫人们。窃窃私语,忐忑不安。这是闹了第几次了?阿娇与圣上争吵后便摔砸一切能看见得东西。只是今日好像比往日更烈些。以至于唬得内侍将我也请了来。虚软的双腿,站不了太久,原想听着没了声音,就回转未央宫的,却不料里面传来了彻儿大声的嘶吼,“再摔,朕就废了你!”废后?我已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为什么废后?是因为那个歌女么?正想上两步入内,又听阿娇厉声诘问:“废了本宫?你也敢?若没了本宫你凭什么能当上皇上?说到底,你的一切都是本宫给的!”说罢,内里又是一片寂静。我有些茫然若思,立在那儿,动弹不得。“没错,没有你们朕当不上这个皇帝,望尽天下,也只有窦太主才敢下毒杀了梁王,换做了别人,谁敢,谁忍心?”冷冷讽刺的声音,卷裹着不屑,甚至,还带着蔑视一切的猖狂。
“你别血口喷人,那事绝不是本宫母亲做的,即便是母亲做的了,那还不全是为了你?不然这宝座不就是梁王的囊中之物了,怎么会轮上你?”阿娇的惶急带着欲盖弥彰,却是那般真真切切的停留在我的耳中。原来……原来…….我凄苦一笑,回身拽过搀扶的那个宫娥,:“你去,告诉他们别吵了,就说都让外面人听见了。”那小宫娥机灵的很,喏了一声就噔噔叩门进殿。片刻过后,殿门猛地打开,刘彻风似的跑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爬了几步:“祖母,孙儿让您笑话了!“这孩子也确实委屈了,我知道。后面扭扭捏捏的是依然站立在殿门口的阿娇,仍带着闷气,兀自抽泣着:“祖母,给孙儿做主阿!”做主?两个都是孙儿,该做谁的主?我淡淡笑了,只说:“别吵了,让人笑话,不喜欢就别见,见了就别吵。成天这么打打闹闹,成何体统?”阿娇啊的一声,跪倒在地:“祖母,孙儿不是这样想的。”我疲累的笑了笑:“祖母累了,也老了,管不动你们了,若是还有些孝心,就别吵了,也别让宫人巴巴的去请哀家,哀家这次来,是自己走过来,下次再请,还不知道是怎样过来的呢!”余音未了,我已回转了身,眼眶里的泪被顿回,只是将手交给那小宫娥,由她搀扶了,准备离去。
空留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祖母!”一声喊叫,在我的身后,彻儿磕头声怦怦作响。我笑着长叹。
一步,两步,刘恒,我好累,走也走不动了,好想就在这里睡过去……三步,四步,启儿,母亲对不住你,看来是母亲错怪你了……最后一步,我猛的向前,那个瘦弱的小宫娥一把将我拥住,一口血喷在她的脸上,她却是一动没动,依然搀扶着我。“母后——母后,儿臣知错了,您看看儿臣阿!”馆陶的哭声繁闹不堪,这一梦,我蹙了几次眉头,累,身心都累。缓缓地睁开干涸的双眼,呼吸却变得那样急促不匀。“母后!母后!”馆陶见我已醒了,急忙忙得抓住我的双手摇晃着,“母后,儿臣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