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沉浮/凤鸣九霄(162)
室内缭绕的安魂香仿佛也催眠了启儿,他怔怔的,并未答话。昏瞑的室内,又沉入了一片寂静。我一手带大的启儿,却让我有些琢磨不透。当年的几次戾行后,他现在更多的是平稳深沉,也很少像当年那样与我争论和撒娇。如今,他更像是一个太子,一个和皇后讨论朝政无常的太子,镇定容色下,却少了许多亲密。
我微微叹息,也许再不愿意,他仍是开始转变,因为他目睹了太多的深宫忌讳,也目睹了太多的黑暗阴狠。他和刘盈还是不同,所以他不会和刘盈同样的结局。“谢母后,儿臣告退!”在思量半晌后,他绝然而去,甚至没有理会身后的慌乱的宠姬。
“走了?”我悄声问刘武,武儿“嗯”的一声回答。一口长长的叹息,才呼了出来。龙涎香,莲花酿,一室浮绕缥缈,氤氲水雾弥漫在四周让人闻见也惬意起来。
我依靠在鳞波池,享受难得的温暖。一年四季,我都是冷的,有时候冷的发慌就泡在水下,温暖的水荡漾着难得的寂静,也能将我手足荡漾出暖热。濡湿的发丝垂落在身后,我仰望屋顶,那里仍是一片黑暗,是我熟悉的黑暗,偶尔会隐隐闪过的亮,不过却稍纵即逝。身边服侍得宫娥悄悄退去,有人搅乱了一池碧水。淡淡的味道是我最熟捻的安心,回过头,对着他笑道:“怎么?今日这样早就来了?”
他的声音随着水波传了过来,嗡嗡的,绕在耳畔,“没人缠着朕,朕就先回来了。”
“如此说来,可是难得,那些朝臣肯放人,实在不易!”我掩嘴笑着。慢慢的那气息靠近,蓦然,我惊觉他似乎并未脱衣,袖摆随水波漫延到我这里,碰触到了我的胳膊。再近一些,我能模糊的看清楚那黑影,隐约的也能感觉到那肌肤透过衣衫的温热。
突然脸边一热,“怎么?没去常夫人那?”常氏这几年突然平步青云,与以往的安稳无声不同,她因一次宠幸得了皇子刘参②,自然待遇一升再升,如今也是贤夫人了。随口一问,刘恒将我紧紧揽入怀中,缠裹之下,用尽全力。我知道,他在生气,那不过是一个无意的所得,却被我念叨了几年。快要窒息的我,仍是笑着,已过中年的他仍是这样爱赌气。他突然自己笑了出来,将唇舌划过我的颈项,探入乳间,轻柔缓慢的动作,带着诱惑我的战栗,甚至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急促。刘恒语声低哑,“这般小气,偏将此事牢牢记在心底,那朕就件聪明事,为皇后废了六宫如何?”我猛地睁开双眼,黑暗当中却可以清晰看见他眸子底的深邃,原来那一双眸子早已印在心底,再也无法忘记。我将双臂抽出水面,环住他,将身体依附在他身上,他宽厚的肩膀是我最喜欢休憩的地方。
“圣上是要让臣妾当悍妇么?还是想让臣妾为天下人所耻笑?”我当然知道他的心意,只是皇上就该有皇上的模样,这一番动作下来,怕是又有莫须有的骂名就担下了。刘恒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的湿发,哑然笑着:“若是让人知道了,还叫什么聪明事呢?”
说罢他将我箍紧靠在池壁,一路低头顺肩头咬下,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水波的晃荡带着悸动袭来。耳鬓厮磨下,他仍不忘记说着那事:“此生,朕想给你一切,包括你不屑要的,朕也想给你!”
柔软的腰肢被他揽过,低低的呼喊从我唇中呻吟而出,他带着万般的许诺,只为我一双再也无法与他相望的眼睛。我笑着,没有辛酸。也许,这也是一件美事,他愿意做就去做罢,我欣然接受。
我紧紧环抱住他,感觉他炙热的身体,阵阵愉悦让我无法再分神。氤氲的热气将我们包围,一层层水浪,撞击着我,珠玉飞溅下,却是那样的癫狂。被他轻易撩起的迷乱终于到来,我蓦然抓紧他的肩头,战栗着。他疲乏的付在我的胸前,微微带着抖动,低吟着:“朕一定给你所有!”
文帝九年冬,为杜绝奢靡,帝废六宫,夫人以下妃嫔并宫娥发还回家,总赦千人。勒令停工所建宫殿,并修灞陵为帝后合葬墓。翌年初,窦后寿辰,再赦一千宫娥,并以窦后名大赦天下,另有野史记载,宫中女官常叹谓,帝后之情,满月为鉴。璧儿读到这里时,仍是笑着:“娘娘,外面的书可比宫里说的仔细呢,您说他们也没看见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低笑不语,并不理会她的话,近来的书都是她出去寻来的,我不强求内容,偏喜欢听她掰些白话野史,也正是因为如此,也知道了更多百姓心中的窦后。他们心中的窦后是善良而幸运的。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最终能坐在皇后宝座,除了幸运他们甚至无法想出再多的言语来形容。而废除六宫的刘恒做的实在是聪明,不但没有因此让我背上专宠擅妒骂名,甚至还变成了人人称颂的戒奢从俭的圣明君主。想到这里我仍是无奈的笑着。也许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知道这一切是缘于我们俩之间难能可贵的情谊,缘于一个信任与相守的承诺。恍惚间,我笑着抬起头,对璧儿抬起下颌指了指殿门外,那里有一个魁岸身影一直双眼目视远方,一头早白的头发是看透了人世沧桑的顿悟,每次有了窦后新的书,我都会让璧儿送到他那里,让他看完再烧掉。他的眼睛就是灵犀的,我要灵犀和我一起分享这世间最有趣的一切。①嗣子:太子未即位时,所生嫡子。刘启此时仍未立后,所以栗姬有觊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