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沉浮/凤鸣九霄(133)
我笑着,轻轻将手递过。携手,再一次携手。天下既然是我们二人的,为何不能再次携手?锦墨的车辇晃悠悠启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碧澈如洗的天际下,一红一黑翩然相携,一同踏上盘龙车辇。我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着纷乱的情绪荡漾于胸。锦墨,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你。即使你是我的妹妹。刘长被绑了,跟在后面的车上。他直昂的头狂傲到不可一世。也许对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毕竟杀的不过是吕后宠信的佞臣罢了,只是我还是无法明了,刘恒为什么那么纵容他,只因为是同父兄弟么?一想到刘恒,我才回忆起手还与他相携,温热的感觉比左手要舒服。低头垂眸,满眼都是锦绣龙纹,密密麻麻之中,我的手与他相握。也许我们已经明白了此时相依的重要,毕竟此次造反,反的是我们两个人。反了皇后矛头直指皇帝,反了皇帝,皇后如覆巢之卵,再无完整。一箭双雕之下,把我们也紧紧联系到一起。凌霄殿上,刘长不跪。我与刘恒端并肩端坐在宝座上,各自带着心思。有人说刘长是有些痴傻的,我还不信,如今看得他的模样确实如此。他其实已经为刘恒立了大功,却这样居功自傲。如此一来,怕是活不长久了。“大哥,难道我错了么,那老匹夫分明就该死!”刘长倨傲的站立,魁梧的身体实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壮硕。我低头,有些笑意,能管皇帝叫大哥,看来确实不太聪明。“错了,你做对了,却不该在这个时候。”刘恒轻笑,宠溺的神情似一个真正的兄长,他斜撑着身体依在龙案上。刘长似乎有些摸不到刘恒的意思,兀自的挠挠头,一张冠玉的面庞涨个绯红。“只是当年那老匹夫不光害了我母亲,他也陷害过大哥的。”刘恒仍保持淡淡笑着,道:“那又如何,如今这样一来,朕该怎么和老臣交待呢?”
刘长有些语塞,其实这样根本是更好和老臣交待,刘恒在欺负老实人。我睨了一眼身边的他,心底有些发凉。刘长今天所作所为应该是他纵容的,刘兴居造反,拿我做筏子,说我毒杀刘氏子孙,实属吕氏余孽。今日刘恒就让天下人看看,在宴席上锤死吕后情人审食其的刘长,他将会从轻发落。
用一条人命,一个从轻发落来划清和吕氏的界限果然高段。只是这其中可有对我的包庇?在不久前我还笃定他也是不舍得我的,现在我却不敢那么肯定了,因为他也可能是为了锦墨和自己。
到底,他的心究竟是怎样,我揣摩不到。头痛欲裂的我,只能看着他一步步纵容下去。
“启禀圣上……”走进来通禀的是门外随侍的内侍,他欲言又止的观测我的神情,张开的嘴又迅速闭上,急喘着。这样重大的时刻,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如此慌张?“说吧!”刘恒揉着额角,疲累不堪。那内侍瞄了瞄我的方向,小声说道:“慎夫人,难产,性命堪忧。”刘恒将手放下,定定看着下面跪倒的人,顿了顿说道:“下去!”我别开脸,盯着座前摆饰的香炉,这样让自己可以沉静心神,锦墨就是再危险也要等等,眼前的事才是至关重要的。“那朕问你,放你回淮南好么?”刘恒斟酌许久才说出心底的答案。这样的处理方法根本无法从老臣们那通过。我微微咳嗽,说道:“只是如此,怕是不能服众吧!”刘长在下也是一副不以为然,大声说道:“大哥不必为难,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有什么责难也有我一人来背。我没后悔锤死那个老匹夫,只是现在想起有些不过瘾,应该再多来几下才好。”
他越说越来劲,刘恒也越听神情越怪异。殿门外又有人高声奏报:“启禀圣上!”刘恒面色变了又变,高声喝道:“说”那人听罢声音颤抖着说:“慎夫人濒危,口口声声喊着圣上,恳求圣上看在肚子里的孩子面上,好歹也过去看一眼。”刘恒猛站起身,旋即又缓缓坐下。我冷冷扫视他的表情,他也回头看我。
轻忽一笑,他有些悲凉。我怔怔看着他,心却开始冰冷。锦墨,你真这么想见他么?我强抑制住心中的骇痛,直视刘恒,接着说道:“若是不想老臣反对,圣上也该免了淮南王的王位。”刘恒逼近我,凝视我的双眼:“你说,朕是去还是不去呢?”我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面庞,幽幽说道:“甚至圣上不能让淮南王家眷随行。”
刘恒扳起我的下颚,迫使我迎上他狂热地目光:“说阿,皇后说朕到底该不该去呢?”
我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哽咽下所有挽留的词语,硬硬的说:“这样一来刘兴居就没有借口,老臣们也能平服。“刘恒看着我愈加苍白的面孔,拍案失声大笑:“好皇后,既然谋划如此周全,那朕就把这里交给你!”他扬手拂袖,黑色的朝服晃着我的双眸。他一手画下的朝堂是天子的朝堂,而天子的凌霄殿内却容不下他的愤怒。我紧闭上双眼,用指甲狠狠剜住掌心。刘恒匆匆步下宝座,殿门前回首,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还在等什么,在等我挽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