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沉浮/凤鸣九霄(128)
夙孽
那样神似的脸就在我的面前,而冰冷的剑锋轻易划破了他的颈,轻且薄,甚至仅能看见细细的红痕,血也只渗出一滴而已。我凝视他的目光。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暗黑无底,摸也摸不到边。忽而一笑,眼神也变得妖冷,他抬手将那剑尖用双指夹住,向自己的颈项用力一横。
我猝然不防,剑柄几乎脱手,大片的血喷射出来,淌下肩颈,将他身上的白衣印染上朵朵桃花。
一个用力,我将那剑甩落,奔至他的面前,踮脚用宽大的红色袖笼将那血痕堵上。
长君的目光仍是那样的琢磨不定,嘴角的笑也不曾褪去。仿佛耗尽了心神,终于擒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般。终是败了。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我无法看着眼前和刘盈如此相似的他做出自残的举动,我不能。他看着我,缓缓的将我腮旁的泪滴用温暖的指拭去,眼神中也变得清澈宁和。
嘿嘿一笑,带着我的失神:“我是窦长君。你的弟弟。”淡定已经远离了我,我回头慌乱的寻找着灵犀。她也有些惊恐,却仍能坚持站立看着眼前诡变的局面。我求助的眼神让她马上回过神,立刻进入内殿,索性未央宫都有常备的药品,一阵忙碌下,上好的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我又撕下了锦绣裙边为他包扎。就算他是陈平派来的人也好,就算他来路不明也好,我都必须要救他。徽儿也有些呆怔,多年离别的漂泊中,他没有想象过姐姐会变得这样戾气,从小就不敢反驳我的他,甚至不敢开口为窦长君辩解一二。半晌,终于将血止住,伤口并不深,却是血涌出最多的地方。我更加深信此人决不简单,一个刻意的动作就可以轻易让我放下剑来救他,至少他是知道,此时我不会让他死的。他死了,我无法向刘恒交待。和徽儿将他抬到内殿凤榻,长君神智清醒,但是仍虚弱。灵犀用大块的青布将血迹擦拭,拼命的擦仍是有些遗留,最后只能将内殿的锦毯拖拉到那里,掩盖那处曾经有过的血腥。我手上仍有些红红的印记,在铜盘里反复的搓洗依然无法干净,徽儿一声姐姐,也让我放弃徒劳的举动,回头看着他。“为什么?”他问的言简意赅,却也是此时最困惑他的。他该知道,他不是嫣儿,他也不是锦墨。是男人就必须能够承担起这一切。
长君躺卧在床上,仍是笑着,颈项上缠绕的红色的锦绣裙摆上残留着暗红的血。
我睨了他一眼,仔细询问起萧徽:“你是怎么到陈平府邸的?”徽儿回头看了一眼长君:“我和哥哥在窦家村,混不到吃的,后来就听说有人找窦漪房的弟弟,而且那人说若是真的还有荣华富贵,所以我们就来了。哥哥他一路照顾我,人很好。”
我一声冷笑:“哥哥?我怎么就知道你有两个姐姐?他若是好,你跟他去就是,何必还姐姐的假哭。“徽儿一时气愤,甩了袖子叫道:“我从塞外逃出来,几乎死在路上,最难的时候是哥哥救了我,那时候姐姐在哪里?”徽儿最残忍的话没有伤害到我,我也不会责怪他,因为他的大半的日子确实没有我的存在。
果然是陈平去寻找了窦漪房的弟弟,也让这个末路赌徒拼命挤进皇宫。我抬眸,看着他苍白的脸颊。赌徒是么?那便是喜欢最大利益的人了。我轻笑着,避过徽儿埋怨的眼神,摇曳走到窦长君的面前,灵犀抬过椅子,让我坐在上面。
“本宫不问你的名字,也不问你从哪里来?既然你是为了好生活,那本宫就给你好生活。”
这一生我防范了太多的人,也错信了太多的人,既然再仔细小心都会有多错,我为什么不放任一次?一句话,我也可以把最危险的敌人变成最可相信的朋友。他的目光突然闪亮。我冷笑在心,果然是嗜赌成性,如此一番场面上的话便已让他神往。
“从今天起你就是窦长君,是当今皇后的亲弟,也是众人瞩目的国舅爷,本宫许你一生荣华富贵。”话音一落,我将手上的钏子拔下,那是一个血色玉环。通体纯红已是难得,更为精巧的是,那上浮凸雕琢的还有我的名字。他的目光灼热不定,渴望的神情也符合贴切此时他的内心。相比于陈平所给的温饱恩惠,更多的还是我这话里的无垠遐思。天下多大,我给的恩惠就有多大。他颤颤的,也终于将那钏子揣入怀中。今日流淌的血也值得了。俯在床上,他肃了神情,问道:“那你要什么?”没有平白无故的惠顾,他知道就好,证明他还不全是赌红了眼睛。我一笑,疲惫的阖上双眼:“两件事,一件是照顾好少君。二是对本宫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