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出书版)(41)
升平的背后是负手而立的杨广。一身蟠龙雪衫在风中衣裾飞扬,他剑眉冷目那般陌生,虽然低头宠溺含笑,却使得升平茫然恍惚,总觉得杨广似乎变了什么,心中细细纠察,偏又似那个人。
“阿鸾说放,我一定放。阿鸾说恨她晒尸母后该千刀万剐……我就将那贱妇处以凌迟。”杨广轻描淡写的许诺,神色波澜不惊。如今的他似乎不再是当年温文尔雅的晋王。
听得杨广暗示,升平不由倒吸口冷气。高相家虽然已经败落,但高氏此刻尚且未卸位份,身份仍是前太子妃,若为忤逆大行皇后一事大可将其贬为庶人废至冷宫,若是凌迟……
怕是于理不合。
升平迎上杨广探究目光,喃喃道:“朝臣怕是不许吧,此举会不会滋生诽议?”
“你在担心我?”杨广低头直直凝望升平,轻声耳语,气息拂在耳畔,激得她一颤。
两年时光带走升平往昔青涩,如今的她已经娉婷窈窕,眼波含羞清丽,他也是英挺傲然,双眼笑意深深。
杨广修长手指抚过升平的眉尖,脸颊,从前淡淡清苦的草药香气被壮年男子阳盛气息掩盖,升平也因他常做的动作羞红了脸颊,不知所措起来。
担心吗,其实不必。
杨广远征西北荒地两年,又曾在大兴宫中隐忍十余载,所表现的温润儒雅只在父皇母后和升平面前,如今他佩银钩宝戟便可上马杀敌,携御玺皇冠亦可朝堂论社稷国策,应付国事如此游刃有余,怎么还会需要她来枉费心思担忧?
升平轻轻摇头,别开羞怯视线眺望昭阳宫感慨,“母后才离开昭阳宫不足月余,换了凤座上的人,此处竟像变了天地,似乎让人不那么亲近了。”说到此处升平淡淡垂了眼帘。
“若阿鸾坐上去,昭阳宫仍是本宫最愿亲近的地方。”杨广含笑,在她背后郑重允诺。
升平为杨广的直白所尴尬,心头虽暖,嘴仍是硬的:“也未必,世间的事怕由不得我们呢!”
炙热滚烫的脸颊突然被杨广以唇拂过,他一点点流连,冰冷嘴唇贴附脸颊凉爽过后又惹得愈加火辣,升平颤抖躲闪,杨广只是笑:“今天我就让阿鸾看看有什么由不得我们的。”
升平茫然瞪大眼睛,他已经抓紧升平右手,大步迈入昭阳大殿。
此时,高氏一身缟素早已坐侯多时,发丝工整不乱,衣衫鬓饰更是没错半点,她傲然端坐着,屏住皇后最后的尊严端庄,鄙夷亲手毁掉她繁华绮梦的两个祸首。
高氏还在笑,笑得那般憎恶和愤然,升平知她的表情为何如此诡异,只是默默转头望向殿门外,不肯吭声。
三个时辰前,得报太医院御医,高氏与杨勇的皇子已然夭折,据说是宫变那日在独孤皇后灵榻前受了风,再加上连日来高氏与杨勇操持朝堂内外,无力过多照料,医治不好便早早断了性命。
怪谁呢,大约只能怪这个孩子不该生在帝王家吧。
若非帝王能如父皇于夹缝中求生那般屈尊降就,若非皇后能如母后统辖六宫那般易如反掌,朝堂怎能被人轻松驾驭。正因为朝堂难以驾驭才舍了亲生骨肉,这般结果除了使人无奈,还是无奈。
母后曾说过,太子妃与杨广方才是最匹配的帝后,错开了,便各自无力成就帝王伟业,如今看来竟是谶语。
升平侧眼看杨广,发现他正面沉似水,只因见高氏霸占凤位不让骤然勃发怒气:“下来!”
两个字从杨广嘴中迸出,不屑意味甚浓。
高氏于母后薨逝七天后搬入昭阳宫,掐指算来她刚刚爬上皇后宝座不足十日,皇后端仪尚未学足五分,已经有人前来索取,可见人生富贵无常,未必得到即是属于。
高氏哼的冷笑,厉声诘问:“即便是本宫需得移宫,也轮不到晋王你说话!”
杨广不动声色眉目淡淡:“哦,那你说该轮到谁?皇上?抑或是房陵王?”
高氏被讽心中郁结,反唇相讥道:“太上皇如今病卧龙榻,前朝所掀风云也不过是晋王一人所为,本宫眼中只识得皇上一人,不认得被人按下的太上皇御玺。”
杨广挑起眉尾,冷笑:“皇上?”
“皇上!”高氏骤然站起,一双纤纤玉指直指杨广的鼻尖:“你个竖子,弑兄缚父欺母霸妹,即便来日被你得逞坐了皇位,也不过是个昏聩无道的亡国皇帝!”
升平大惊,众目睽睽之下高氏胆敢如此辱骂杨广,怕是……
杨广微微冷笑,扫扫袖口灰尘,仿若眼前高氏的指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般值得开怀,他缓缓抬起头,一双冷目犀利回视高氏:“你恐怕还忘记说本宫还有屠嫂害侄的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