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和记(88)
我不敢再看他的双眸,我怕看到那里面的伤痛后,便会再一次不可救药地沦陷。
也许是我不愿意相信,八年的倾心恋慕换来的竟是阴谋与欺骗。往昔种种美好,注定是一场镜花水月,我终究不得不将它遗忘。可我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八年能够如此无怨无悔的守候呢?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另一个八年,让我抛开过往,重新爱上一个陌生人。
逃离苏越清的一瞬间,我听见自己心死的声音。
***
俗语有云,“三人行,必有隐情。”这话放到本王这儿,只怕应该变成“三人行,比谁淡定。”
不知几时,苏越清也深得了袁君华那货的无赖精神。尽管本王已经撂下狠话,但他却化身狗皮膏药,黏得要多紧有多紧。任我冷嘲热讽、打骂推搡,就是甩都甩不掉,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回京。
好吧,赶不走,就只好淡定。
是以我淡定地坐在船头,倚靠桅杆赏月纳凉。他二人在船尾,不知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扶额叹息,男人啊……
今夜月色明媚,流光皎洁如水。满天星斗,星光灿烂。如此宁静曼妙的夜景,真真诗情画意、赏心悦目啊。
我的心花一时就怒放了,忍不住张口吟一句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是扬州啊是扬州……”
船家笑眯眯地提醒我:“夫楞,这拟不四扬奏,俺们已经到晋宁了。”
扬奏,晋宁……哦,扬州,晋陵。
我一噎,干笑两声,重新吟了一句:“那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船夫又说:“夫楞,小楞,再算上饿位相公,一共四四个楞,不四三个楞。”
我烦躁地挥挥手:“我不是夫人,他们也不是我的相公。”这种极品相公,哪一个都不是我惹得起的。摊上这俩,本王还不折寿十年啊?啧啧,本王人品这么紧缺,委实无福消受。
“夫楞啊,您家宰不宁啊,两位相公肿么老四草架啊?”
我不禁嘴角抽搐,也懒得再跟他解释,继续赏我自己的月,只可惜耳根子一点儿也不清净——前面有船夫唧唧歪歪,舌头硬得像石头。后面还有苏袁二人吵吵闹闹,两张利嘴针尖对麦芒。
唉,心烦啊心烦……
这厢我正神思不属,忽然之间,有风微动,两岸树木轻摇,沙沙作响。天边明月被乌云所笼罩,河面陡然暗淡下来。
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在平静无澜的河面上缓缓蔓延开来。
不远处一艘乌篷小船缓缓靠近,好似没有重量,无声无息的。
我警觉地抬起头环视周围,四周的夜色如死一般寂静,安静得诡异。隐约间,我感觉到好像有些什么不对劲儿,可再仔细看看,除了明晃晃的月和船夫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又什么都没有。
我四顾而望,压低声音问他:“船家,船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船夫一边划动船桨,一边笑答:“夫楞,森么都木有啊。”
不对,怎么连船夫的脸都扭曲起来了……原本寂静得瘆人,一瞬间耳畔的吵嚷声陡然放大,闹得我脑仁都疼。我拍了拍脑袋,眼前一阵模糊,船夫的笑容竟怎么看怎么扎眼。
我登时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过来哪里有问题——好像有人在控制我的听觉,是以本王才会感觉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喧闹。
呼吸之间,两名黑衣人已自水中跃出,宛如鬼魅一般浮上来。细碎的水花星星点点地溅开,泛起微波涟漪。
我猛吃了一惊,急忙扭头看向船尾——我擦,都到了这时候,那两人居然还没吵完……怎么办?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我想动,手脚却像被人施咒定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本王什么时候变成了香饽饽,怎么老有黑衣人想劫我?我吞一口口水,难、难道要坐等死吗……
下一刻,两名黑衣人悄然登上甲板,一步步徐徐逼近,竟完全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船夫依旧悠悠然地摇橹,对这一切视而无睹。
一声呼喝尚未来得及出口,眼前便蓦然一黑,紧接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
七天,整整七天。
七天前,本王在船头赏月时莫名其妙地被人迷晕,醒来就已经身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了。
刚开始我还象征性地做一些反抗活动,比如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整天嚷嚷“放我出去”之类的口号。但时间一久,发现对方并无恶意,也就安之若素,淡定接受了。
三丈高墙,虽然夺走了我的自由,却也将那些烦心纠结的苦逼事情都拦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