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和记(81)

作者:碧晴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太多了。”

“真的吗?”他拖出一个贱兮兮的尾音,眼底笑意更浓,“瑶落,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曾感知,可你分明是在意我的。”

“你的自我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我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故作不解状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讥嘲道:“你说,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成这样呢?真真是厚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叫本王叹为观止啊……”

袁君华毫不在意,笑得像只狐狸,说:“老人家说,脸皮不厚讨不到媳妇儿。”

我劈手将玉佩丢给他,脑补将他一脚踹进瘦西湖里灭口的情形。

他锲而不舍地把玉佩塞回来,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我从未见过他长的什么模样。母亲临终之前将这块玉佩交给我,说这是袁家的传家之宝。她嘱托我好生保管,日后交给我的妻子。当时我还小,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只知道这是个值钱的宝贝。不管日子多么艰辛,我也不曾动过要当了它的念头。”

由于本王实在是太讨厌袁君华,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捏碎踩扁,一解心头之气,倒从未细看过这块玉佩。听他这么说,我将信将疑地摊开掌心,认真瞧了瞧。见那羊脂白玉在阳光下莹润生辉,玲珑剔透,光泽满目——嗯,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

玉佩上似有什么图案,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匹奔跑的苍狼,不太像是经由雕琢而成,也不知是何种工艺。狼身线条流畅优雅,颇有逐鹿草原的王者之风,隐隐可见一个“曦”字。

似乎,有些眼熟。

我又将它举起来反复打量,思忖半晌,道:“这是有个图腾吧,不过,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啊……”

闻言,袁君华也凑过来看,好奇地问:“你知道?”

“只是好像……”其实也不太肯定,是哪本书呢?

“我听母亲提过,袁家祖上曾在哪朝哪代当过大官,身份显赫至极,有个宝贝流传下来也不稀奇。都是陈年旧事,不追究也罢。”他斜躺下身子,枕着手臂闲闲道:“我既给你了,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顿了顿,又长吁短叹道:“十年夙愿,日夜魂牵梦萦。如今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我相思一场……”

我一时语塞——他每次一提十年,本王一肚子的火气便统统熄灭,如何都发作不了。想来是本王太善良了,这心里头,总感觉仿佛对他有所亏欠似的。

唉,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啊!也不知该怪造物弄人呢,还是该怪本王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年,本王怎么就脑子被门夹了要救他呢?

我怨念地瞪他,寻思着要说些什么来灭灭他嚣张的气焰。可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艘精巧奢华的画舫停在湖中央,依稀可见甲板上站着许多人,似有争端。

心中那团八卦的小火苗瞬间开始燃烧,我伸长脖子瞧啊瞧,无奈离得太远,什么都瞧不出来。是以在我的授意之下,船家悠笃笃地将船儿摇过去。待靠近了,我定睛一看,果然有两拨人在争执。

一对男女立在船舷上。

黑衣男子貌若天神,俊美不凡,一双深邃的眸子摄人心魄。本王也算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人,纵使威严孔武如先帝,也绝没有这般叫人不敢直视的强大气场。仿佛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睥睨苍生,不怒自威。将将望了一眼而已,我只觉气息一窒——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他将一位姑娘紧紧护在身后,剑眉横扫,不慌不忙地扫视面前一干人等。那姑娘与我年纪相仿,长得如花似玉,灵动娇俏,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帅哥配美女,好养眼啊……

与他们对面而立的有一大帮人。为首的公子哥衣饰华贵,穿金戴银,貌似是个土霸王。一群打手模样的人一字排开,是为人肉背景——啧啧,看那长相就知道肯定都是酒囊饭袋。

居然人多欺负人少,未免太不讲道义了,好歹也要一对一或者车轮战吧。我心下忿忿。

作者有话要说:噗,晋江抽了一章变两章【防抽搐备份】转了一圈,约莫是午饭时分,我们在路人的指点之下,找到了江都城中最负盛名的慕琼酒楼。“说起这慕琼酒楼,那真真是大有来历的。你可知当年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逼缢隋炀帝,只不过是蒙骗世人的把戏。其实隋炀帝根本没有死,他一早就逃了出来。宇文化及所杀的,是萧皇后一早挑选好的替身。那替身与隋炀帝万分肖像,方才得以蒙骗过精明狡诈的宇文化及。隋炀帝脱身之后,便化名荀玉定居江都,替人写书信赚些薄银维持生计。落魄帝王,流于市井之间,可谓万分凄惨哪。然,隋炀帝虽是亡国暴君,一手书法却是行云流水,世间难寻出其右者。俗话说啊,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终于有一日,有人慧眼识明珠,相中了隋炀帝的文采,请他为自己新开张的酒楼题字。隋炀帝大笔一挥,写下慕琼楼三个字,从此慕琼酒楼之名便沿用至今。说到这里,故事仍未告一段落。须知这慕琼二字,万万不是隋炀帝一时兴起胡乱想出来的。据说,他隐居江都,只为寻找他心爱的女子。那名女子的名字里,便有琼这个字。他为酒楼题这个名字,是希望心上人有朝一日能感知他的心意……”那厢说书先生说得眉飞色舞,简直就像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样。周围的听众聚精会神,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生怕漏过一个字。我啧啧道:“这家店的老板竟然请人在自己的店里解说自己的店名,袁君华,你说这算不算噱头和炒作?”他抬眸斜睨不远处的人群,凉凉道:“算,不过算不得高明,不足以吸引回头客。”我夹起一块翡翠烧卖,也瞥一眼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赞同道:“也对,‘隋炀帝三寻琼花’,这故事话本里都说烂了……”“虽然手段不高明,不过故事倒是有些意思。世人皆道隋炀帝昏聩暴虐,却不知冷血如他,遇着心爱的女子,也有化为绕指柔的一面。”袁君华替我盛上一碗热腾腾的赤豆元宵,道:“瑶落,你可知隋炀帝为何要化名为荀玉?”我不以为意:“荀玉,谐音寻玉,大概是他的心上人名字里有个玉字吧。琼玉?玉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都是传闻罢了,谁知道呢。哎,这赤豆元宵不错,甜而不腻,我喜欢……”他八卦地打断我:“那故事结局如何?”“不同的话本说法不一。有的说那女子不愿原谅炀帝对她犯下的错,至死也没有再见他。有的说炀帝最终寻得那女子,却因她身染重疾,终究未能长相厮守。最圆满的说法便是那女子其实不在江都,传闻她是萧太子与慧娘的后人,自然要回京口招隐山。炀帝得到线索一路寻去,两人前嫌尽释,得以花好月圆。”袁君华沉重地点了点头,竟一反常态,摆出一脸文人的伤春悲秋模样,叹道:“荀玉,寻玉。其实炀帝何止三寻琼花,只怕寻过千百回了吧。一个男人再怎么骄傲,也会为了心爱的女子而卑微的吧……”语毕,他深深看我一眼。……阴阳怪气!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我抬头撞上他的目光,顿觉脸上发热,舌尖蓦然一痛——哎哟,这碗元宵真烫人……三月春光韶华无限好,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沙。泛舟瘦西湖上,暖风熏人沉醉。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惬意地趴在船舷上,怡然自得地晃着脑袋。虽然当惯了闲散王爷,可似这般自由自在徜徉于山水之间,还是生平第一次。无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不长久——煞风景的来了……袁君华在一旁静立半晌,默默地挨过来。先是故作潇洒地甩了甩长袍,随即,便悠悠然坐在我身旁。我没搭理他,自顾自享乐,他倒也未曾先开口,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船家摇橹的“吱呀吱呀”声甚有节奏感,加之浑身放松,我的上下眼皮便渐渐亲近起来。恰在我将将要随周公而去时,那厮终于憋不住了。“瑶落啊……”袁不要脸扰人清梦,真讨嫌。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瞥他道:“干嘛?”他说:“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玉佩,你还留着吗?”我一愣,随即探手在襟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他那块传家玉佩,随手丢给他。“还给你。”袁君华的脸登时笑成一朵菊花,高兴道:“你竟随身带着?”我没好气道:“是啊,瞅准机会还给你。”“哎,知道你留着我便放心了。”他又死皮赖脸地把玉佩塞回我手里,眸中笑意盈盈,道:“如今见你不仅好生留着,还贴身携带,我便不仅放心,还更开心了。瑶落,原来你如此这般在乎我啊……”话到末处,他意味深长地一声叹息,生生叹掉了我一身鸡皮疙瘩。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太多了。”“真的吗?”他拖出一个贱兮兮的尾音,眼底笑意更浓,“瑶落,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曾感知,可你分明是在意我的。”“你的自我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我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故作不解状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讥嘲道:“你说,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成这样呢?真真是厚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叫本王叹为观止啊……”袁君华毫不在意,笑得像只狐狸,说:“老人家说,脸皮不厚讨不到媳妇儿。”我劈手将玉佩丢给他,脑补将他一脚踹进瘦西湖里灭口的情形。他锲而不舍地把玉佩塞回来,道:“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我从未见过他长的什么模样。母亲临终之前将这块玉佩交给我,说这是袁家的传家之宝。她嘱托我好生保管,日后交给我的妻子。当时我还小,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只知道这是个值钱的宝贝。不管日子多么艰辛,我也不曾动过要当了它的念头。”由于本王实在是太讨厌袁君华,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捏碎踩扁,一解心头之气,倒从未细看过这块玉佩。听他这么说,我将信将疑地摊开掌心,认真瞧了瞧。见那羊脂白玉在阳光下莹润生辉,玲珑剔透,光泽满目——嗯,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玉佩上似有什么图案,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匹奔跑的苍狼,不太像是经由雕琢而成,也不知是何种工艺。狼身线条流畅优雅,颇有逐鹿草原的王者之风,隐隐可见一个“曦”字。似乎,有些眼熟。我又将它举起来反复打量,思忖半晌,道:“这是有个图腾吧,不过,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啊……”闻言,袁君华也凑过来看,好奇地问:“你知道?”“只是好像……”其实也不太肯定,是哪本书呢?“我听母亲提过,袁家祖上曾在哪朝哪代当过大官,身份显赫至极,有个宝贝流传下来也不稀奇。都是陈年旧事,不追究也罢。”他斜躺下身子,枕着手臂闲闲道:“我既给你了,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顿了顿,又长吁短叹道:“十年夙愿,日夜魂牵梦萦。如今终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我相思一场……”我一时语塞——他每次一提十年,本王一肚子的火气便统统熄灭,如何都发作不了。想来是本王太善良了,这心里头,总感觉仿佛对他有所亏欠似的。唉,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啊!也不知该怪造物弄人呢,还是该怪本王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年,本王怎么就脑子被门夹了要救他呢?我怨念地瞪他,寻思着要说些什么来灭灭他嚣张的气焰。可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艘精巧奢华的画舫停在湖中央,依稀可见甲板上站着许多人,似有争端。心中那团八卦的小火苗瞬间开始燃烧,我伸长脖子瞧啊瞧,无奈离得太远,什么都瞧不出来。是以在我的授意之下,船家悠笃笃地将船儿摇过去。待靠近了,我定睛一看,果然有两拨人在争执。一对男女立在船舷上。黑衣男子貌若天神,俊美不凡,一双深邃的眸子摄人心魄。本王也算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人,纵使威严孔武如先帝,也绝没有这般叫人不敢直视的强大气场。仿佛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睥睨苍生,不怒自威。将将望了一眼而已,我只觉气息一窒——世上竟有这样的人!他将一位姑娘紧紧护在身后,剑眉横扫,不慌不忙地扫视面前一干人等。那姑娘与我年纪相仿,长得如花似玉,灵动娇俏,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帅哥配美女,好养眼啊……与他们对面而立的有一大帮人。为首的公子哥衣饰华贵,穿金戴银,貌似是个土霸王。一群打手模样的人一字排开,是为人肉背景——啧啧,看那长相就知道肯定都是酒囊饭袋。居然人多欺负人少,未免太不讲道义了,好歹也要一对一或者车轮战吧。我心下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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