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快醒醒/只怪圣僧太妖孽(11)
“臭乞丐,滚开!”不知谁踢了我一脚。一阵钝痛自腰间弥漫开来,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全身。
我沉沉地跌落在雪地里,身子不停地打颤,手里却仍死死攥着玉梅簪。
——养母说,只要我好生拿着这支发簪,有朝一日便能找到亲生爹娘。
那些人连日追赶逼迫我,不正是为了抢夺这支发簪吗?我并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名册”是何物,我只知道,便是死我也要找到我的亲生爹娘。
脑袋昏昏沉沉,景物明明灭灭,天地在眼前旋转不息。我已然冻得连打寒战的力气都没有了,即使刺骨的寒冷也唤不回我涣散的神智。我好累,我不再逃了,我想睡。
将将我欲闭上眼,一只手蓦然出现。
那是一只极好看的手,修长白皙,玉骨奇秀。
我痴痴地将那手望着,仿佛身受蛊惑般艰难地抬起头,忽的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那眼眸深亮灼灼,灵气逼人,若有星斗溶于其间。
“小妹妹,你还好吗?”连声音都是这般醉人。
我眨了眨眼睛,如此美好的人是长得什么模样?
然而不知为何,我看他的脸永远都好像隔了一层水雾那般,镜花水月,看不分明。
来不及多想,我便不由自主地向他伸出手去……
***
午夜梦回,我倏然惊醒,冷汗涔涔,堪堪将一身中衣全部濡湿。
我讷讷地坐在床上,一手紧紧攥住棉被,如被人当头棒喝一般良久回不过神来。
这梦魇委实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然,却又是那般真实而熟悉。梦里的种种,寒冷、饥饿、疼痛、战栗,甚至连那般无助与绝望的情绪,我皆感受得真真切切。
我抚了抚胸口,隐隐感觉这个梦定然与我的过去有莫大的关系。
那个男人是谁?
我深深吸气,竭力使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努力回忆梦境之中的每一个细节。
雍容华贵的裘衣、修长如玉的手指、灿若明珠的眼眸、似有若无的笑意、低沉优雅的声音……他的一切都是这般丰盈而灵动,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唇畔那抹清浅的笑意。刹那间,那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再次袭上心头,似惊涛拍岸那般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心房。
我闭上眼,静下心让那梦境在脑海中重现。可不论我如何努力,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庞。每当我以为自己可以窥得他的真面目时,总有一缕淡淡的烟雾笼罩而来,如偷云漏明月,教我如何都看不分明,触目所及,唯模糊的轮廓而已。
这般既熟悉又陌生的奇妙感觉堪堪如猫爪一般在我心中抓挠不息,越是无法窥见,我的好奇心便越加浓重。
是谁?在我满身狼狈、奄奄一息之时,将我从雪地中救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心中思绪万千,真真是个剪不断理还乱。我颇有些沮丧地叹息,躺□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披衣起身,趁更深人静时外出透气散心,以此排遣心中的烦闷。
今夜天气明媚,遥望中天月色皎洁,清亮的流光洒向人间大地,亦将这间院子照得通透澄净。春夜微凉,山中万籁俱寂,耳畔有不知名的虫儿唧唧鸣叫。夜色静谧如水,一时间倒叫我的心神安宁下来。
院门外,桃花团团簇簇,依旧妖娆盛开。
树下有一人娴雅而坐,悠然品茗,晚风吹动起他衣袂翩然。我微微一怔,不曾想竟能在此遇见希音。他望见我便轻轻勾起唇角,俊美的面庞笼罩在月光下,恍若瑶台醉仙。
我在他面前坐定,他另取一只茶盅为我斟上一杯清茶。我端起茶盅小呷一口,茶韵清醇,一时齿颊留香,我不由赞道:“江南碧螺春,产自姑苏洞庭山,浇灌太湖之水而长成。”语毕,我自己都禁不住诧异——我竟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茶的品种由来!
难不成……我失忆之前其实是个采茶女?
“小梅姑娘也是爱茶之人。”希音娓娓道,他说话时的语气却并非询问,好似对我甚是了解。
我放下茶盅,笑道:“也许是吧,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单纯觉得这茶好喝而已。深更半夜,圣僧怎会有如此雅兴独自出来品茶?”
“夜不能寐,这便出来透透气。”语毕,含笑的凤眸似挑非挑,望我道:“姑娘为何不睡?”
我叹了口气,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之人兴许与我的过去有关。可我想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想出来。”说话时,视线无意落到他那轻叩石桌的手指——清辉照耀,指尖温润修长,堪比羊脂白玉更加曼妙。
忽的,我心下一刺。
“哦?你梦见了什么?”他说得风轻云淡,眉宇间却隐约有几许仓皇失措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