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954)

作者:月斜影清

“花溶,你认为呢?”

花溶正要回答,想起什么却忘了,她摸摸孩子的鼻息,忽然感觉到竟然有了微微的热气,但她却不动声色,好一会儿,直到确信了,孩子的呼吸真的有了明显的起伏。金兀术等着她的答案,见她脸上一丝喜色一闪而过。他心生狐疑,也伸手到儿子鼻端,果然有了微微的热气。他大喜过望,真的跳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被花溶低声喝住:“不许张扬……”

他立刻噤声,声音微微颤抖低语:“孩子有救了?”

花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药起了效果,大蛇部落的药果然灵。

“花溶,你是用了什么药?”

“哦?”

金兀术盯着她充满戒备的目光,心里一寒,沉了声:“花溶,你总是防着我!?”

“有吗?”她轻描淡写。

“花溶,我从未提防你!”

谁知道呢!

花溶不可理解,为何他在这样的时刻还老提起这些烦人的事情?

她淡淡说:“四太子,你去休息吧,我自会处理。”

他十分固执:“不,我的儿子,我不放心。”

花溶不再说什么,只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金兀术也坐在椅子上,寸步不离。

哗啦啦的大雨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一刻也不停。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大树上一群鸟儿雨淋淋的飞过,发出瘆人的声音。金兀术腿脚有些麻木,站起身,走到门外看看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被雨幕层层遮掩,模模糊糊,一片水上的世界。又回头,花溶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眉宇间十分疲倦,睡梦里,一只手拉住儿子,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住小弓,手指泛着一种极其的苍白。

风轻轻吹着,带来一股寒意,他看见花溶瑟缩一下,轻轻咳嗽一声。他四处看看,拿了一张小小的锦毯走过去,轻轻盖在她的身上。花溶忽然醒来,小弓习惯性地挥出,金兀术躲闪不及,重重地一弓便打在他的肩上,疼痛欲裂。

他惨叫一声,花溶遽然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的毯子滑落,看着金兀术的目光,淡淡说:“四太子,抱歉……”

这句抱歉说得那么温和,肩上的火辣辣的痛楚忽然消减,金兀术捂着肩膀:“不碍事。花溶,天气寒了,你该加衣服了……”

外面,是来送早点的侍卫,各种风味的食品摆了满满一桌子。

花溶简单梳洗,疲倦地坐下,金兀术立刻将两碟符合她口味的小菜推到她面前。也不知为什么,儿子生命垂危,就更加下意识地要靠近她,仿佛这个维系的纽带一断,自己二人也就散了。

花溶吃了一些东西,抬头,见金兀术正狼吞虎咽,显是饿了一夜,饥肠辘辘。他边吃边抬头,见花溶看着自己,一怔,仿佛脸上多了什么异物,竟然微微赧然。

外面大雨哗哗,里面相对无言,那么强烈的感觉,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为着共同心爱的人,一起努力。

“花溶,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会治好儿子。”

但愿吧。只要他还肯真心替孩子着想。

大雨停止,到中午,太阳火火地窜上天空。雨洗过的大草原,晴空万里,草地是一种深邃的墨绿。金兀术举了一把野花进来,放在桌上,只见花溶坐在床端,正在缝一件豹皮的衣服。那是陆文龙打的第一只豹子,本是送给母亲的。

“花溶,这是儿子送你的。”

花溶咬断针线:“我给孩子做一件冬衣,一回上京,天气就凉了,他用得着……”她看看那一大束的野花,想起前些日子,儿子天天采摘金莲花回来,每天变化不停的鲜花,他说,这样才有家的感觉。那么活蹦乱跳的孩子,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她叹息一声站起来,默默地拿了几支,插在钧窑的花瓶里。

那么简单的一束花,到了花瓶里,忽然变得错落有致,凭空多了一份风韵。金兀术环顾四周,才发现,就这么一个时刻,短短的,帐篷仿佛就变了样,又是那么风雅干净和整洁。他心情激动,跑到儿子床前拉着他的手:“儿子,快快醒来,妈妈又将帐篷收拾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妈妈还会煎茶给你喝……”

陆文龙双眼紧闭,还是昏迷不醒。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花溶:“年初的瘟疫,我的亲生儿子们几乎死尽。我也很伤心,曾一度求神问卜,要巫医做法,渴望能再有自己的亲儿子……可是现在,若是文龙能醒过来,我宁愿这一生都不再有自己的亲生子!”

花溶心里一震。

这番话,较之金兀术对自己的甜言蜜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是一种强烈的冲击。这一刻,他不是在演戏,完全不是在演戏,而是出自最深切的父爱,一个男人能拥有的最诚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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