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942)
“何以见得?”
“你打过妈妈,经常跟妈妈吵架。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打过王娘子和耶律娘子,经常赏赐她们东西,对她们和颜悦色……”
他心里一震,往事历历在目,的确,自己口口声声喜欢花溶,可是,替她做过什么?真正为她着想过什么?
陆文龙见父亲陷入沉默,住口不再说下去,小声问:“阿爹,你生气了么?”
金兀术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躺在草地上,抱着头,看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成片的白云飘浮,像洁白的牛羊。许多年了,从未如此平心静气地观察大自然。
“阿爹,妈妈走了这么久,你想不想她?”
他只是不答。
陆文龙见阿爹不回答,更是失望,只坐在原地,拿着枪,反复摩挲。
知道夕阳完全西下,天空便成了一种金黄色的碧蓝,金兀术才坐起来,拉住他的手:“儿子,我们该回家了。”
陆文龙闷闷不乐的,一句话也不说。
“儿子,我答应你,以后,家里只有你们母子,其他人,都会离开。”
陆文龙惊喜地抬起头:“阿爹,真的吗?”
金兀术点点头:“可是,现在还不行。现在王娘子还不能走。”
“为什么呀?”
他神神秘秘的:“因为,这是你妈妈要求的。若是她走了,你妈妈会恨阿爹一辈子。”
陆文龙大惑不解,金兀术眨眨眼睛:“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他点点头,听话地不再追问。
远远地,王君华从湖边出浴。这些日子的节食和草原上高强度的锻炼,她的身材有了极大的恢复。出浴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竟能穿上那套最华丽的新衣服了。这是来自临安最好的裁缝,上面繁复的花纹,精美得远胜宫廷秀衣。
她袅娜起身,侍女们扶起她,远远地,就连耶律观音也不得不惊叹一声,宋国服饰的精美,果然非辽金能比。自从花溶那番警告后,耶律观音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一心揣度那番话的真心假意。现在,自己跟花溶比,完全处于下风,如果花溶意在王君华,随后自动退出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若她收拾了王君华,再对付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孤立无援?
因此,她既不敢完全放弃王君华,又不愿太过接近,还在居中选择。她见王君华盛装出来,便悄然躲开,且看她要干什么。
王君华却没留意到这么多,因为她的视线完全落在了对面走来的两个人身上——四太子拉着陆文龙,父子俩亲密交谈,满脸笑意。
父子旁若无人,直到王君华开口:“四太子,小王子……”
她满脸堆笑,拿出一块精致的玉佩递过去:“小王子,奴家的一点心意……”
陆文龙的手背在后面,满脸警惕。
金兀术淡淡的说:“儿子,你先回去。”
两名侍卫上来,护送着陆文龙转身就走。王君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很是尴尬。
金兀术这才仔细打量她,今天的王君华,浓妆艳抹,脸上露出一种少女般的娇羞——低垂着眉头,如最温顺的绵羊。金兀术忽然想起她在秦桧面前的凶悍,一笑,再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种轻薄的丝衣,朦朦胧胧,能看到她刻意高耸的酥胸。这是一种秉承唐风的宋服,很是开放,但豪放中又带了朦胧,更显得性感,自有一股徐娘半老的风韵。
王君华被那双晶亮的目光所震慑,心里狂跳。晚霞中,对面的那个人,自己恋慕了十几年的男人,为了他,真可谓不惜赴汤蹈火,不惜放下一切的尊严,只求,能做他脚下的一滩泥,融化在他的怀里。
可是,来了这么久,四太子却还从未宠幸自己,一次也没有。盛年的女人,饥渴的身子,焦虑的心情,花溶这样的敌人,爱和恨交织,情欲忽然忍不住无限地膨胀扩大,浑身忽然要燃烧起来。
欲的奴。
她声音变了调,媚得出水:“四太子……”
金兀术摇摇头,似笑非笑:“王娘子,你可还习惯这里?本太子这些日子,的确忽略了你……”
她掉下泪来,委屈,心酸。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等来的,就是这句话?
“四太子?”
“王娘子,你不需多虑。本太子已经打探得,秦大王到了辽国边境了。他一定会来找花溶,等杀了他,你就不需再受任何的委屈了……”
王君华的一双手微微颤抖,语音也微微颤抖:“果真?”
“本太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君华情不自禁,扑在他的怀里,泪如雨下。
金兀术搂着她的肩膀,柔声说:“秦桧最近毫无消息?”
王君华擦了眼泪,抬起头,恨恨的:“那个忘恩负义的老贼,以前忌惮四太子,对奴家还有几分好脸色。现在做了宰相,就肆无忌惮,不把奴家放在眼里……唉,除了四太子,这世界上,就没一个对奴家真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