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632)
结束阅兵后,张浚非常满意,这一日宴请岳鹏举等将领,商议回京秋防的事宜。岳鹏举却趁机以眼疾为由提出辞呈。
张浚很是不悦,但岳鹏举眼疾属实,而且日益加重,即便今天的宴席上,也顾不得面对宰辅,只能用白纱蒙着,他无可奈何,便说:“待自家禀奏陛下,陛下天恩,定会让你休息一段时间。”
岳鹏举要的自然并非只是休息一段时间,可是,也不能再说什么,居中还有康公公坐着,脸上一直挂着不伦不类的笑容,却是代表皇帝,对岳鹏举等大肆褒奖,直夸他为国尽忠,功勋卓著,陛下如何信任云云。
岳鹏举虽然看不见他的笑容,但他的声音,也觉得处处透露出诡异,更是对赵德基的心思捉摸不透。表面上看,赵德基自然是笼络自己,但是,却宠信过了头。而且,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夫妻的情况?如此做派,除了让自己夫妻不和,还有什么理由?
因为猜不透,所以他更是谨慎,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但要想到好主意解决问题,却一时也想不出来。
天气炎热,花溶一路并无急事,所以行路甚慢,但沿途也无甚风景,加上心情不好,更是觉得处处碍眼。
如此走出两三百里,当夜就借宿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晚饭,蒙头大睡一晚,清早醒来,脑子已经清醒了好几分,此时,慢慢思虑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方才惊觉疑点重重,尤其,自己昨日早上见到鹏举时,他那样诡异的笑容。
可是,想起他看李巧娘时的眼神,心里还是忿忿的,如今他二人成亲了,又在作甚?这一想,又是妒火中烧,简直无法思考,头疼欲裂,这一伤心,出门结账,上马就跑,只想快快跑到天地的尽头,再也不要看见任何熟人。
如此飞奔半日,但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慢慢回过神来,以为被贼人盯上。当下不动声色,继续往前,又听得诡异的声音,蓦然停下回头,拉弓瞄准。
一个人慢慢地从一棵大树背后闪身出来,面色沧桑,犹如一尊铁塔。
她拉满弓箭,依旧瞄准他。
恨!
正文 第318章 我才不信
从未如此深刻地怨恨这个人。为什么他总会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从海上到路上,从临安到燕京,从鄂龙镇到洞庭湖……他的时间,如何终日耗费在这上面?他难道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他一生的快活难道就是以摧毁自己为乐趣?
她瞄准对面,握箭的手微微发抖,脑子里万马奔腾,“艘”地一箭射出。
他一侧身,她的箭失去准头,毫无章法,毫无力量,坠地。
她惊呆了。
如此的射程,自己竟然也会失手。这才明白,这些日子,自己终日沉浸在哀怨的情绪里,自怨自艾,将人生荒废成了什么样子。无关李巧娘,也无关岳鹏举,而是形形色色对自己的“绝后”指责所导致的沉重的心理负担。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要废掉。
秦大王捡起地上的箭,仔细看看,走上前,眼睛里带着深刻的同情。丫头,她最擅长,最引以为自豪的就是她的射击本领,如此情况,岂不对她打击深重?
“丫头……”
花溶惊慌失措,如一个突然被缴械的人,没了任何武器,敌人却步步紧逼。她猛地退后一步:“秦大王,你不许过来,不许开口,不许说任何一句话……”
他只好不语。热烈地看着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她面前,失去了昔日的威严和恐吓,两个人的地位完全颠倒了过来。只是,他浑然不觉。
“丫头,岳鹏举……”
她愤怒地举弓就向他打来:“我叫你不许说话……”
他并不躲闪,这一弓,生生地打在他肩上,火辣辣地疼痛。
她却流下泪来,坐在地上,如受了天大的委屈,嚎啕大哭,抱着身边那棵大树,如撒泼的小孩子,用头撞击在树干上:“怪你,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他伸出手,从背后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她再也没法用头撞树干。情急之下,她扭头,把他当了身边的大树,拼命捶打。
也许是这些日子的颓废,根本没多少力气,不一会儿,她打累了,被他禁锢在怀里,整个头都埋在他的胸口,哀哀痛哭。
他的下巴抵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豹子般的双眼,慢慢安静下来,但觉这一刻,她的哭泣竟是自己的欢乐。她却浑然不觉,只在这一片刻的依靠里感伤多少年的风雨。岁月如梭,竟没有任何一个时段真正的安宁幸福,有时无家可归,有时遭遇追杀,有时逃婚,有时陷阱……一心以为到了一个避风的港口,结果发现,走了许多路,喝了许多水,自己连天上的云彩什么颜色都没看清楚,就狂风暴雨,瞬息万变,心灵,何曾有过片刻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