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592)
赵德基又说:“溶儿,朕知你心意。但为妻之道原在于宽容大度。朕也答应你,绝不封赏鹏举的妾室,他自纳妾,生的儿子归于你名下,也当亲生,如此,岂不是好?”
按照当时的规矩,小妾生的儿子得算在正妻名下,叫正妻为大娘,叫生母只能为姨娘,小妾处于半奴半主的地位。赵德基此说,原是为安慰花溶,花溶却更是生起很大的屈辱感,仿佛人家把自己的最惨痛的私隐拿到日光下,肆无忌惮地暴晒。
就算现代,一个女人不能生育,十之八九也会受到夫家嫌弃,何况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
花溶自己本来就存了很大的心病,如今受此夹击屈辱,再也呆不下去,只行礼,说一声:“多谢太后和陛下的天高地厚之恩。花溶今后会量力而行……”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便匆匆告辞了。
众人本是一番好意,没料到花溶神色慌张,神情哀戚,她一走,众人均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尤其是太后,她和众多妃嫔共夫,自然要时时处处考虑国之根本,丈夫后继有人才是第一等的大事,何况,只叫岳鹏举纳妾,又不是正妻,花溶此举难免说不过去吧?
赵德基也叹一声:“溶儿万般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
太后也叹一声:“可怜岳将军一代忠良,难道真就此绝后?”
天薇却摇摇头:“依奴看来,岳夫人绝不会如此自私。她和岳相公情深意重,凡事处处替他着想,伯娘和九哥可拭目以待。”
“溶儿若是真能做到此,那就是天下第一完美女子了。”
已是傍晚。
花溶策马过西街,远远地,只见前面,岳鹏举等在那里。
要是在往日,她必定欣喜地跑上去,但今日,身子却如灌了铅块,完全无法挪动。勒马慢行,好一会儿,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到底给不给鹏举纳妾?难道真让鹏举绝后?如此,百年之后,自己又怎对得起岳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若让他纳妾,自己又该怎么办?就天天看着丈夫从其他女人房间里出来?一想到鹏举可能和其他女人亲热OOXX,两女一夫,这情景就令她不寒而栗。如此这般,还是自己想要的婚姻和良人么?
原来,贤惠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晚风吹来,眼睛酸涩,她狠狠地揉揉眼睛,禁止泪水流出来,远远地,已经听得鹏举温和的声音:“十七姐……”
她策马跑上去,跳下马迎着他,夫妻二人拉着手,一名侍卫替她牵了马落在后面,二人便缓缓前行。
夜色下,岳鹏举没发觉妻子神色有异,只说:“明日我们就要出发了。”
花溶有几分欢喜:“嗯,我早就想离开京城了。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岳鹏举这才把自己朝堂上辞免封号的事情跟她一讲,花溶问了三人的反应,沉思一下,慢慢说:“韩忠良当场发作,倒不失为耿直之士。而且苗刘兵变时,他出兵迅猛,敢战,非其他人可比。此人倒不用堤防,一定程度上,还可以结交。而刘光,他虽然贪生畏敌,但粗糙无心机,也可放心。唯张俊,不得不防。”
可是,又如何防得?
岳鹏举只说:“也罢,就由他去,反正我们就要离开,以后有机会,我再寻机与众人示好。”
大军在外,尤其岳鹏举有志于北伐,更需要各路大军的合作,所以,他对区区私人恩怨并不放在眼里,只想着如何主动示好。
快到家了,花溶却说:“鹏举,我们明日就要走,我得去向易安居士辞行。”
岳鹏举笑起来:“不用。我已经将她请到府邸。”
花溶见丈夫考虑周全,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说话,只听得有个苍老而热情的声音:“岳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花溶两步跑上去,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我正要去看您呢。”
三人在厅里坐定,岳鹏举吩咐准备了菜肴。
三杯两盏酒下肚,料峭的寒意被驱散不少。李易安再次举杯说:“二位贤伉俪忠心报国,此去襄阳,洞庭水贼猖獗,二位需要小心保重。”
二人一起回礼:“多谢易安居士挂念。我等理会得。”
李易安又说:“朝中之事,老身理会不得。但素知我那个远房亲戚秦桧,从北地归来,此人深谋远虑,一为尚书,便鼓吹求和,只怕不安好心。他又和王继先勾结,有王继先在皇帝面前美言,他被重用是迟早的事情,二位主战,跟他意见相左,一定要堤防他……”
李易安此时并不知道二人和秦桧的任何过节,此番劝说,完全是出于爱护提醒。二人交换一下眼色,心里均十分惊讶,李易安原来一早已经看出了秦桧的狼子野心。可是,满朝文武,为何偏偏还要奉他为“尽节的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