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568)
她就要这样乖乖的才好。
岳鹏举满满地拉弓,取出最后一支箭。他有三支这种用竹牛的牛角做的箭,坚韧,穿透力强。前两支已经在早年的战争中用了,这一支,一直留在身边,这一次,终于派上用场。
他瞄准,奔近,金兀术的侍卫们忙着护驾,已经无暇回头反射。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越来越弱,整个痛觉神经仿佛麻木了,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滋味,只心里,火焰熊熊燃烧。
多少次了?
从刘家寺的金营到搜山捡海的途中,每一次,金兀术都是苦苦相逼,不是掳掠就是要杀花溶。
天下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地纠缠。
就如大宋的花花江山,明知不是他金国的,他非要用武力夺去。而对他看上的女人也一样,绝不管是不是别人的妻子。
从茂德公主开始,哪怕是有夫之妇,只要被金军看上了,即便贵为公主,也会被送去侍寝金人。
岳鹏举心里几乎愤怒到要爆炸。
那是一种属于男人的屈辱。
是一个土地上的人对于其他掠夺者的屈辱。
从宋徽宗到赵德基,从自己的女儿到多次救自己性命的将领之妻,他们都是如出一辙的选择。虽然不是赵德基亲手送去给金兀术,可是,如果他不是只顾自己逃命,关闭城门,见死不救,花溶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君要臣的妻子去受辱,那妻子去不去呢?
座下的战马仿佛并未受到驱赶而是自行奔驰,岳鹏举只是全神贯注地瞄准弓箭。
心里的愤怒,火焰,整个凝聚在了这支箭上,凝聚在了前面的那个斗篷上,背影仿佛在变化,忽而是宋徽宗,忽而又是赵德基,然后,才是金兀术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
一箭,唯有这一箭,才能摆脱所有的恩怨。
功名荣华,形如烟云。
大丈夫在世,妻子都保不住,何以保护天下?
坐骑已经口吐白沫,他的箭却丝毫也不曾歪斜,只一心一意地瞄准。几名金军侍卫回头一阵乱射,但因为心慌意乱,箭失去了准头,纷纷坠地,反倒因为这一踌躇,被张弦等趁机又射杀几个。
很快,护在金兀术身边的就只剩三五人。
前面,就是那座地形险要的小山了。
他心里一喜,前面又是逐渐茂密的树林,要藏身摆脱追兵,会越来越容易了。只要熬过这一关。
他再看看花溶依然柔软地躺在自己怀里,万般的焦虑和紧张里,又带了一分喜悦,也许,今天后,世界上就不存在岳鹏举这样一个人。自己,方才会获得彻底的胜利。
快了。
“嗖”的一声,一枝箭穿过风穿过几个人头,如长了眼睛一般。金兀术待听得风声,已经闪避不及,头一歪,箭险险地避开脖子,却到了铠甲的软处,腋下,顺着左腰插下去。
身子忽然一热。
他那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滚烫的血从身子里奔腾出去。
可是,还不至于致命。却再也控制不住奔马,又是一声惨嘶,马也中了一箭,发疯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进了一片密林。
马在密林里横冲直撞,如疯了一般,他再也无力控制,好几次,身子都差点撞在树干上。终于,马停下,因为马头重重地撞在了一棵粗大的古树下。
马上的二人都被重重地扔下马背。
一阵头晕目眩,好一会儿,金兀术手一松,睁开眼睛,也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醒的。
对面,一个女子站着,看着他。
她的目光太过奇怪,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一惊,坐起身子,伤虽然重,但并不致命。他挣扎几下,站直,但见她手里拿着自己的佩刀,也不知是何时从自己腰上抽下来的。
此时,他还提着方天画戟,这是他的主力武器,不倒下就绝不会放手。
可是,她的目光,她握刀的姿势,怎生像饥饿了几天,奄奄一息的人?
她的目光那么明亮,闪烁着仇恨和愤怒的火焰,如一把熊熊的大火,在这冰冷的,满是露水的荒山野岭燃烧。
她提着刀,她每走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在他没受伤之前,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此刻,他已经重伤,难以支撑。如果是寻常女子,还可以对付,可是,她并非寻常女子。
但看她目光的明亮,也能看出她此刻,竟然是蕴藉着充沛的体力和精力。
他一惊,喃喃说:“花溶……”
她笑起来。
真是笑得妩媚多姿,又甜又腻,比蝶舞的媚笑更媚,比雾儿的甜笑更甜,仿佛太阳照射下,看着洁白的冰雪一点一点的笑容,说不出是温暖还是寒冷。
她声音有点嘶哑,但那么甜蜜,柔声地,像在给情人讲故事,因为笑得太甜蜜,细白的牙齿也若隐若现:“四太子,你是不是认为我本来该快要晕过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