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1419)

作者:月斜影清

大家都看着花溶,希望她说下去。

花溶这才道:“我们要攻打临安,就要先扭转江南人民的观念。我想,要不要做一个誓师动员呢?”

飞将军下意识地接口:“的确有必要。我倒想起成汤。”

花溶点点头:“对,那就是汤誓。我们也可以效仿。”

他二人一问一答,在座诸人倒是十之八九根本不知道“汤誓”是什么东西。

飞将军这才慢慢地向他们解释。相传当年商汤伐夏桀,夏桀继承祖先大禹的威风,夏朝四百年基业,深入民心,各国拥戴。商汤怕讨伐引起民心的反抗,便在出征之前,召集了全军将士,由商汤亲自上阵,把讨伐夏桀的原因,向全军做了个通报披露,大大地数说了夏桀暴虐人民的罪状。商汤说,夏桀宠爱妹喜,酒池肉林,大兴土木,酷刑炮烙,民不聊生。夏桀说,自己就如天上的太阳,永远都不会消亡,人民就指着太阳骂,你这个太阳为什么不早点消亡?我们情愿跟你一起灭亡。所以,人民痛恨夏桀入骨,商汤才不得不起兵替人民除去这个祸国殃民的贼。如果成汤不顺从天意把夏桀除掉,就是违背天意,天帝将降罪与成汤。而如果将士们不奋勇作战,成汤和天帝,也会重重地惩罚将士。相反,只要奋勇作战的,便会得到重重的赏赐。全军将士,被这一番又拉又打,又劝又吓的誓师动员所彻底折服。这番言论,便是传了千百年的赫赫有名的“汤誓。”

秦大王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得飞将军这般解释,又见花溶说出的话,飞将军说出的话,唯有他二人才知道,仿佛是心有灵犀,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距离。反而是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都只有面面相觑的份儿,心里竟然颇不是滋味。

但是,花溶只说了这几句话,便不再开口了。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眼帘也微微合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直到散会,她都没有再说一言半句。

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到了战略战术的讨论上,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情。除了秦大王。在那么热烈的讨论里,他总是不经意地看到她的神情,发现她一直神情都很疲倦,只是每当飞将军说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总是有一种很微妙的认真。就算她不看着飞将军,他也能察觉的那种认真。但是,也许这只是他的一种错觉,因为花溶连眼皮都没跳一下。

就如一个人滋生了疑心,无论见到什么都是怀疑。但觉只要和飞将军坐在一起,便会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气场——就如当初在应天府的军营的时候,他一走进,便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忽然那么愤怒,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正面承认飞将军就是岳鹏举?

为什么从飞将军本人,到鲁提辖,再到花溶……每一个人都是在遮遮掩掩的。飞将军,他如果真是岳鹏举,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得比自己更加苍老?真真是岂有此理!天下岂有这等的怪事?

他一再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愤怒,但是,其心情的灰恶,就更是可想而知。

这一场会议十分热烈,直到半夜才散会。秦大王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深深地煎熬。终于散会了,花溶起身,秦大王跟在她身边,人群都在退去,在阴影处,他下意识地便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但觉手心里传来的温暖,是她的反手相握,态度是那么自然,而又温存。他心里的愤怒,终于淡了一点,拉着她就回了房间。那是江平城的飞将军临时大营里的一栋院子。这里以前曾是当地知府的衙门,现在战败,知府逃窜了,就正好做了大元帅府邸。所以,条件较之栎阳镇的军营不知好了多少倍。

秦大王一家人住一栋单独的小院落,陆文龙住在了楼下。楼上的一间大房间,专门归秦大王夫妻。大卧室侧面是联通的书房,估计是什么幕僚文士住过的,里面许多文书。估计飞将军在叫人安排房间的时候也是衡量过的,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妥善的安排。

花溶进去,在烛光下坐下,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了翻。秦大王看着她的举止,以前本是那么习惯的,今晚,却看得分外碍眼。尽管,他也曾学习识字,能看懂一些粗浅的文书,但是,终究不如她——不,是不如飞将军!不如能写一手好字,文韬武略齐备的飞将军。

又想起今日“汤誓”的典故,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仿佛没来由的,就没了底气。

“丫头……”

她已经随手放下了书,声音十分温和,“很晚了,我们休息吧。”说罢,便默默地起身,伸手,习惯性地想替他解开发髻。他却闷闷地,已经独自先上了床,一言不发地就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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