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1150)
她的手覆盖在那双粗糙的大手上,自己跟他商量好了去接陆文龙,因为有着十分的把握,所以才孤身一人前去,即便不成,也不会有危险。相反,他是金国通缉的头号要犯,而且他那种难以掩藏伪装的身形,只要露面就会被发现踪迹。可是,他还是不听,深切挂念着她的安危,悄悄跟着,不知用尽了多少方法,才能够不动声色。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她的安危更加重要?
哪怕是“万一”,自己也要避免。更何况,自己还想念她——越是靠近,越是想念,一刻也不愿意和她分开。
他拉着她的手,忽然往回走。
花溶笑起来:“我已经换了几种方法了,就算有跟踪,也甩掉了。”
“还是小心为妙,四太子这厮,比狐狸还狡诈,比狼还阴险……”
“也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秦大王带着她,迂回在林间穿梭。他为了躲避金军,这一两年,早就练就了超一流的游击队战术和反追踪技巧。他明知花溶露面,金兀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跟踪的良机,但是因着她最后的心愿,总不忍违逆她,甘冒风险,也欣然同意她前去。
花溶何尝不曾想到这一点?所以,一路上,也几乎用尽了一切的法子,就算最微小的风吹草动,她都会改变方向。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是暗暗担忧的,金兀术,他的大军究竟跟踪到了什么地步?
若是换了个女子,冲着那番柔情倦倦,一定以为四太子会手下留情。可是,她太了解金兀术了,也许,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了解。她可不认为,就凭那“三沸”的柔情,那支合拍的曲子,金兀术就会放下屠刀,放过秦大王和自己。
自己正是送上门的诱饵,给他最好的机会,让他毫不犹豫地抓住秦大王。
千万不能因为他偶尔流露的真情,就认为他会手下留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如当初,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献计献策,亲眼目睹岳鹏举死在自己面前。
如果他现在站在秦大王面前,照样会一刀砍下去,不会给自己留一线人情。
甚至,必要的时候,那一刀,照样会砍在自己,砍在她花溶的身上,就如当年海上搜捕时候的那一声“杀无赦”!
柔情是柔情,政治是政治。他错觉他有时会模糊,但她,一直替他分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政客,是他的本质决定的。金国的利益,大于一切!
自己要做的,是冒险求胜,尽力甩脱他的跟踪。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够成功了,毕竟自己跟着岳鹏举行军那么多年,又在大蛇部落经历了无数的危险。
但是,她依旧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跟着秦大王,跟着他迂回反复。秦大王就如一个乱世而生的野兽,具有天然的躲避危害,挣扎谋生的本能,比真正的野兽更加机警。也不知是他早年的亡命生涯,还是生性使然。在这一点上,她自认远远不如他。
二人走在林间,寂静的老林落叶堆积,悉悉索索,步履踩上去,软绵绵的。
从未有过的轻松心态,互相伴随,甚至忘了一切可能的危险。
秦大王问:“丫头,那小兔崽子还是不肯跟你走?”
“唉,他也不是不愿意,孩子太小了,无法决断。”
其实,要是陆文龙再大一点,更加无法决断,他以为自己是金人,为什么要去宋国?就算是因为妈妈,也不能舍弃自己的“故土”。
他不以为然,丫头就是这点不痛快,总是说什么尊重孩子的选择。要是自己去,干脆抓了人就走,跟他多啰嗦什么?
“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个白眼狼……妈的,他就是舍不得四太子府的荣华富贵……”
花溶黯然道:“也不能怪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花溶沉默了一下,忽然说:“秦尚城,其实,我觉得做宋人也并不就那么好。”
秦大王哈哈大笑:“极是。管他宋人,金人,老百姓都过的苦日子,好处都被鸟昏君得去了。也罢,那小兔崽子愿意留在金兀术身边享福,也由得他。”
不过,终究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唉,老子见他是把好身手,本想带他回海岛上,跟小虎头一起玩耍,日子不见得就比在这鸟地方过得差……”
听到“小虎头”三字,她再也按捺不住喷涌的想念,那是一个母亲最深切的担忧,最渴望的念想,压抑了太久,忽然心急火燎:“我们该回去了,马上回去,我好想小虎头……”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对于小虎头,他花费的心思,比她还多。从一岁多起就跟着自己,朝夕相处,完全不逊色于自己的生子那种深挚的情感。他点点头:“好,小家伙也该等我们等急了。许久没见他,我还真是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