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1050)
“妈妈……”
花溶拉着他的手忽然站起来走向火堆,大声喊道:“立刻出发,这里还不安全,金军随时可能追上来。”
茫无头绪的众人从悲痛里清醒过来,大蛇立即问:“我们该去哪里?”
“往西南方向走。那里既不是金军的势力也不是耶律大用的势力。”
“是。”
野人们扶老携幼,从悲痛里站起来,又在暮色里茫茫然地潜逃,急需找到一个暂时的栖息之地。家园已经毁了,新的乐土安在?
花溶驻足看看那堆尚未熄灭的火堆,此时,连残阳也彻底滚入了云层,天空只剩下最后一抹色彩,忽然变得金黄,令人睁不开眼睛对视。
花溶看看这一支损失了一半人马的部族,前面是孩子们的声音,唧唧喳喳的,孩子还不懂得悲痛,哭号一阵,又恢复了欢快的本性,还以为这是一次向新的乐土进发的旅程。人生就是这样,忘记悲痛重新出发,所以才能生生息息,永远延续下去。
晚风阵阵,歌声阵阵,丛林里只回荡着那个野人少女一阵一阵的哭声,呜呜的,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那是他们部落的招魂曲,一声一声,寂寥凄楚。
“妈妈……”陆文龙一开口,眼泪又掉下来,“扎合叔叔他……”
花溶的眼泪终于掉下来,陆文龙惊慌地喊:“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她胡乱擦一下眼睛,面上又变得平静,可是,陆文龙却清晰地看见,妈妈眼里流出的是红色的泪水——那是血,一滴一滴。
金军的大营,完颜海陵得意洋洋地坐在营帐里喝着美酒,品尝佳肴。这些佳肴,全是大火燃烧时逃窜出来的獐子野兔野猪等等。“哈哈,这就是战争的乐趣,竟然能品尝到如此天然的烧烤。可怜这些畜生,还自己把自己烤好了等我们吃。”
他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在女真人里是数一数二的帅哥,此时才二十出头。但这样的一个人,却说不出的阴鸷,狠毒。仗着和合刺的继兄弟关系,他已经步步高升,独霸一方了。
一名探子进来跪下:“禀报将军,大蛇部落往浇花河南边逃窜了。”
“全力追杀,一个不留。”
“是。”
探子出去,他更加得意地捻起一块烤肉,大嚼一口,英俊的腮帮子很奇怪地鼓着。这一次,探子进来的脚步十分仓促,来不及跪下就禀报:“禀报将军,不好了,大蛇部落逃走了……”
“蠢材,他们怎么会逃走?”完颜海陵将手里的烤肉一扔,怒发冲冠地站起来,“我三万大军,他们不过区区一千人马,他们怎么逃得了?”
“他们过浇花河时,大量的蛇群涌出,阻止了我们……”
“快,立即绕道追赶,还有一条密道,快,只有这一条道路了,追不到,就杀了你们。”
“是。”
与此同时,在燕京的临时行宫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会终于结束。
还是关于迁都的议题,金兀术疲惫地揉揉眼睛,深切怀念起以前在上京,老狼主在世时,大家围坐炕头,几句话就讨论了话题,把盏言欢;可现在,小狼主合刺已经彻底倾向了汉人的繁琐礼仪,君君臣臣,一本一本的上奏折,回复,反驳,大家轮流奏对,无休无止,令人厌倦。他愤愤的,合刺既然在皇帝宝座上做足了汉家天子的尊荣专权,为何在迁都问题上拿不定主意,又是另一套金国的方式了?合刺好像除了他的皇帝宝座,其他的,并不愿意汉化。
迁都!一定要迁都燕京,实行真正的宋辽制度,金国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强大的帝国,否则,一辈子困在寒冷御寨,绝无雄霸天下的机会。
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讨论,所有人都在临时行宫吃喝,许久不闻外界事了。这一日,终于有了点眉目,厌倦不已的女真贵族们便纷纷打道回府。金兀术刚回到自己的府邸,只见一名侍卫匆忙进来:“四太子,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完颜海陵已经打通了进攻耶律大用的密道。”
金兀术很是意外:“完颜海陵怎么去了那里?那不是他的地盘!”
“他说是狼主命令他的。”
金兀术一惊,忽然想起什么来:“他们是怎么打通密道的?”
“他们消灭了大蛇部落。”
金兀术心里一抖,消灭了大蛇部落?怎么会?自己可是和花溶有口头约定的,他们母子还在那里。灭了大蛇部落,岂不是连他们母子都被消灭了?
他怒不可遏,匆匆就往外走:“赶紧备马,立即阻止完颜海陵,这个小畜生,仗着狼主之势,竟敢在本太子的地盘为非作歹!”
几名侍卫已经跑在了前面,金兀术翻身跨上乌骓马就往外跑,后面,武乞迈气喘吁吁率着大军跟上来,心里模模糊糊涌起极大的不安:完颜海陵为何敢如此嚣张地公然挑衅四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