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1008)
她又气又急,待要回头,又被阻滞在路中间,她大喝一声,勒令野人们停下。可是这支野人队伍并不知道她是谁,根本不听从她的命令,依旧往前逃。花溶无法,只能一个人留下,眼睁睁地看野人们跑远。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
寒风吹来,身上重重的汗水湿透了重衣,凝结在身上,如冰块一般,厚厚地裹挟着身子,痛彻心扉。花溶只觉精疲力竭,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仿佛刚从屠宰场上钻出来的屠夫。一人,一匹伤重的瘦马,孤零零地在山路里,马衰弱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花溶靠在山崖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几声,随意将散乱的头发推到脑后。她明知和秦大王错过了,却不敢在这时候贸然出去,怕遇上金军的主力。
直到天色黑尽,周围都寂静下来,她才牵了马,悄然往林中而去。直到确信金军已经撤离,才悄然上了另一条岔道。从痕迹上判断,金军追到这里后,怕中了险要地势的埋伏,不敢再追,就撤退了。
她心急如焚,生平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见到秦大王,马上就见到他。心里有种惶然的直觉,也许这一次见不到秦大王,就是二人的永别了。
正文 第508章 醒来
林中风大,一人一马颠簸在黑夜里,茫茫然失去了方向。花溶伏在地上,仔细听了听地面上落叶的风声,这是她从大蛇部落学来的辨别方向的另一种方法。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拿定了主意,一径往偏南方向而去。
出了丛林,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花溶勒马,才发现已经到了上次和耶律隆续交战的附近。到了这里,距离秦大王所驻扎的野人部落就不会太远了。她情绪稍稍振奋,纵马就往前奔去。
一堆硕大的火堆,空气里都是弥散不开的血腥味。这是野人部落遭遇的第二次重大打击。两次都是和金军作战,金军虽然也为此先后付出了好几万人的代价,可是,他们和野人不同,野人有生力量有限,人数稀少,牺牲一个就去掉了一个,所以,再一次目睹父亲、儿子或者丈夫的鲜血,部落里一片愁云惨淡,就连熊熊燃烧的火堆也驱散不了他们的悲哀。更可怕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王躺在了地上,浑身伤痕累累,任巫医怎么做法,都不能再睁开眼睛。
安志刚等寸步不离地守在秦大王身边,从早上到黄昏,他对巫医几乎要绝望了,秦大王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他来自中原,对巫医是不太信任的,但此时此地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各种能收集到的伤药涂抹在秦大王身上,企图自动愈合那些伤口。
到黄昏,他实在熬不住,眼皮倦得一抖一抖的。正假寐时,忽然听得一阵吵嚷。他睁开眼睛,只见野人们簇拥着一个女子进来,原来是花溶。花溶好不容易寻到这里,但因为她将契约石放在大蛇部落,并不随身携带,所以失去了凭证,驻守的野人们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如此“奇怪”的女子,如见了怪物,纷纷攘攘。花溶凭借几句蹩脚的土语,却无法表达清楚意思,三言两语不合,便被土人们揪扯起来,以为是混进了奸细。
安志刚大喜,急忙上去大声道:“快放开她,这是贵客,是大王的贵客。”
野人们立刻放开她,花溶站稳,衣服也被拉得乱七八糟,安志刚欣喜道:“夫人,你总算来了。”
花溶顾不得跟他寒暄,冲过去一看,只见秦大王躺在当地土人编织的一种粗麻毡子上,尽管四周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他却手脚冰凉,浑身都是血迹。他嘴唇紧闭,面如金纸,衣服被层层划破,血迹凝结,牢固地沾在身上,稍一拉扯,就会伤出血来。
忽然想起当年被金军追杀的日子,秦大王也是这样,可是,那一次,他的伤根本没有如此严重。这一次,他究竟还能不能活过来?她颓然瘫坐在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泪如雨下:“秦尚城,你快醒来……你不要死在我的面前……”
鹏举已经死了,再也承受不了秦大王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她抓住那双毫无温度的手,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他身上,只要,只要他能醒过来。
安志刚见她哭得如此凄惨,低声劝慰她:“夫人,巫医刚刚看过了,大王他,会吉人天相的……”
花溶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匆匆一别,不料自己和秦大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千里万里来辽国,妥善安置小虎头,甚至留下最重要的帮手刘武照看小虎头。如此行为,难道真就是为了耶律大用,为了称霸一方?
谁说又不是为了自己?
往常,自己总是怨恨他毁了自己一生,殊不知,自己难道不也是毁了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