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东流水(出书版)(93)
燕流光泣道:“那日父皇震怒,已将我的武功废去,只怕是不会再原谅我的了。”两人边说边往屋内走去。刚一坐定,无思便端进来一个取暖的火盆,酒菜也陆陆续续的送了上来。
燕流光吩咐道:“无思,这室内炭气太重,去将门窗打开一些。”无思应了一声,行到窗前打开几扇窗页。李清洛正愁门窗紧闭,看不到室内景象,见那无思打开窗户,从她这边望过去,燕流光和燕慕华二人所坐位置正对视野,心头轻松了一些,沉下气来继续探听。
这时,燕慕华随侍之人上前用银针验过酒菜并未下毒,燕流光苦笑道:“皇弟,时至今日,你还不相信我吗?”燕慕华过意不去,忙道:“皇兄切莫见怪,他们也是依规矩行事。”他又见桌上菜肴竟有几十种之多,轻轻皱眉道:“皇兄,父皇提倡节俭,他老人家向来都是粗茶淡饭。今日只是我们兄弟两人叙话,实在太浪费了。”
燕流光拍了一下脑袋:“是啊,只想着与皇弟倾谈心事,竟忘了这一节了。无思,你将部分菜肴端到汉侍卫他们那里去,就说逸王体恤他们连日辛苦,赏赐他们的。对了,告诉他们,逸王已查验过了,菜肴中并未下毒,叫他们放心食用。还有,也给他们房中端过一盆火去,别冻坏了大家。”顿了顿又道:“皇弟,我想与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如叫你的手下也去和汉侍卫们一起用餐吧。”燕慕华听言点头,摆了摆手,他身后数人随无思出了房门。
燕流光见房内再无他人,执起酒壶,替燕慕华倒上酒,举起杯来:“皇弟,皇兄我现在追悔思过,想起幼时兄弟之情,想起母后对我视若己出,再想起这两年对皇弟做出的种种恶行,心下痛悔不已,还望皇弟宽恕于我,让我就是走,也走得安心一些。”说到最后一句,情绪激动,声调微微颤抖,说完他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燕慕华见他真情流露,伤感之情更甚,忙也举起酒杯一口而干,叹道:“皇兄请放宽心,父皇怒气过后,不会再惩罚于你,毕竟你也是由他抚养成人的。”顿了顿又劝道:“其实今日你失去武功也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摆脱朝廷中的纷纷扰扰。我因为身体较弱,不能修习父皇的上乘武功,现在想来并不觉得太遗憾。唉,纵有通天的武功又有何用,父皇武功盖世,还不是整日忧思,郁郁寡欢,我们又何尝见过他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只是可怜了母后———”
燕流光叹了口气,低头喝着闷酒。
燕慕华见他郁郁,触动心事,想起前段时间所听所闻,心痛如绞,杯到酒干,不多时便有了朦胧酒意。
李清洛见他们兄弟俩喝着闷酒,心中暗暗揣算了一下:要纵过去制住已失武功的燕流光应该不是难事,但有一个燕慕华在旁,虽听他说自己未修习武功,可只要有一点动静,便会惊动角屋的诸侍卫随从,最主要的是不知燕流光将解药藏在何处,看来还得再等等,总要顺利拿到解药才行。
她正在盘算之时,那燕流光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走到燕慕华身边,举杯道:“皇弟,你说,你说句真话,我燕流光对父皇忠心耿耿,这几年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就为了一件制毒之事,将我武功废去,你说,这公不公平,我又如何能不伤心?”
燕慕华将他扶住,道:“皇兄,你醉了!”
燕流光将他的手一甩:“不,我没醉,皇弟,只因为你是母后亲生,那些前朝旧臣们便全力支持你,可他们也不看看,这大燕国是谁一手打下来的!虽说父皇是靠母后登上皇位,但当年蓟国只是个又穷又弱的国家,这些年来,父皇和我东征西战,才打下这片大好江山,凭什么,凭什么还要让给你!”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倒是要恭喜皇弟,日后再无人能与你竞争,他日你登上大位,还望不要忘记我这个苦命的皇兄才是。”
燕慕华听他此言,忽然呵呵笑起来,慢慢地越笑越大,伏在桌上,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燕流光见他如此失常,不觉一愣,问道:“皇弟,你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燕慕华一边狂笑一边拍打着桌子:“皇兄啊皇兄,我不用仇恨你,你也不需仇恨我,我们俩都是可怜可笑之人啊!”
燕流光倾过身来,盯着他道:“皇弟所说是何意思?”
燕慕华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喘着粗气道:“皇兄,真相是残酷的,你也要知道吗?”
燕流光一阵大笑:“哈哈哈,我命不久矣,还有什么怕知道的吗?”
燕慕华情绪稍稍平复,咬牙说道:“皇兄,你不用伤心,我也不用伤心,那不值得。其实,其实我们两兄弟是同病相怜,谁都不会登上那个宝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