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东流水(出书版)(202)
清洛见他眼睛还是高高肿起,心中一酸,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施了一礼向西走去。
“你找我什么事?”清南君却迅速拦在了她面前。
清洛想了一阵,知他现在心情刚刚平复,又本是性情激烈之人,终觉难以开口,再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还是先告退了!”
清南君却将她衣袖拉住,盯着她道:“既然来了,就进去说话!”清洛想到有求于他,便低头随他进了光贤殿。
光贤殿中还有十几名文臣武将,见清南君猛地奔了出去,片刻后带了清洛进来,除了靳然,其余人皆是面露讶色,但一想到这个未来的国君生性风流,放纵不羁,便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清洛立于大殿一角,看着清南君与众臣商议平定国内局势,执掌军政事务,推行新政,登基称帝等诸项事宜,觉他明伐善断,果敢狠决,同时政见清晰,目标明确,处事妥当,驭下极严,似与平日那个妖邪不羁的清南君大为不同,忽然间想起大哥和二哥来,她将三人性格为人细细比较,细细回味,一时低头想得有些入神,连朝臣们什么时候退出大殿的都不知晓。
直至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在眼前立定,她才惊醒过来,清南君笑道:“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清洛面上一红,总不能坦言自己正在将他三人细想比较,轻声唤道:“郡王。”猛然想起这称呼已不再合适,但一时又不知怎么称呼他好,便又发起呆来。
清南君似是知她所想,忽然一阵冲动,贴近清洛面容柔声道:“以后没人时,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祈—墨!”
清洛心跳不已,知他心意,忙退后几步,单膝跪地。清南君心一痛,冷哼一声,袍袖一拂,转身道:“既然你把我当成青国的皇帝来对待,那么好吧,你有什么事,奏上来吧!”
见他恼怒,清洛也不知如何开口,殿内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沉默良久,清南君悄悄转过身来,见她纤细身躯跪于地上,如一朵幽幽盛开的白莲花,娇怯难言,心中一软,轻叹道:“我就算着你会来找我,想着你可能是明日,或者后日,或者再往后的日子,那样我的心还好受一些,谁知,你这么快就来了。唉,想不到,我龙祈墨也会有今天。”
清洛再单纯天真,也听明了他这番话的意思,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心中翻江倒海,更是无法言语。她既有一丝感动,又觉他可怜,但又有些畏惧于他,自己的这颗心,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但大哥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清南君踱到王座面前,轻抚着王座扶手上的檀木雕龙,望着空旷的光贤殿叹道:“为了这个宝座,为了站在这个位置上俯视众生,古往今来,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小丫头那日清晨所吟‘一将功成万骨枯’便道尽其中辛酸。我龙氏祖先不管当年用的是什么方法,总是将这万里山河传到了我的手上,也将这万千子民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温润悦耳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你知道吗?当日起事讨伐昏君之时,我就想着,要是能找到我那哥哥,能与他重逢,就是把这宝座让给他坐,我都心甘情愿。怎知他却不是我的亲哥哥,而且还是祖制中规定必杀之人。你可知我心中痛楚,情何以堪啊!”
清洛默默听着,想起他那日得知真相后痛苦模样,心中恻然,只觉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历朝历代,都要对皇权的正统性、威严性进行不懈的维护,更有‘天子’为天之子,顺应天命,统领万民之说。如果龙氏建国的正当性得到质疑,祖先当年所为大白于天下,这国之根本便会动摇,万民无法心服,迟早会生大乱。你说,你来求我放过你大哥,叫我如何能够答应?”
“但那谶言之说实在荒唐。”清洛忍不住抬头道:“仅凭大哥胸前有一印记,就说他是替庆氏昭雪,令龙氏蒙羞之人,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大哥他姓萧,他与庆氏毫无瓜葛,怎会去替庆氏鸣冤,令自己母亲的族人蒙羞呢?”
清南君踱到清洛身前,柔声道:“你起来说吧,老这样跪着,我看着心里难受。”说着将她轻轻拉起。
清洛直视他的眼神朗朗道:“何况,当年真相到底如何,这世上无人知晓,大哥又怎么替庆氏昭雪?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只想着救回可怜的母亲,奉养天年。再说,他对你父母、对你抱愧于心。他一无动机,二无证据,三无权势,又欠下你一家恩情,他怎么可能去帮庆氏翻案,怎么可能对青国的皇权构成威胁?只怕你是杞人忧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