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出书版)(98)
蓝徽容见他言中拖延之意甚浓,也不气恼,低头轻声道:“王爷,三日之后,不管能不能见到那人,我都会离开。”
慕王爷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出厅而去。慕世琮盯着蓝徽容看了一眼,紧追几步,跟上慕王爷,恭声道:“父王,孩儿有些事实在好奇。”
慕王爷沉默片刻,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
慕世琮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父王,只要是与容儿有关的事情,孩儿一定要知道。”
慕王爷眉头一跳,立住脚步,锐利的眼神投向慕世琮,慕世琮虽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却也不退缩,面上神情甚是坚决。
良久,慕王爷微微而笑,和声道:“你可想清楚了?”
慕世琮抬头望向父王,眼中有热烈的光芒,这一刻,慕王爷忽似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也曾为某个人这般迸发出耀目的光采。
“父王,不用想。”慕世琮一字一句,缓缓而又坚决道:“如果要反复思量,定不是真心。”
慕王爷愣了一下,仰头大笑,笑得极为欣喜:“是,世琮倒是比父王聪明得多,好,父王便告诉你一切,由你来打开容儿的心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蓝徽容陪慕王妃用过早饭,便借口昨日落水未曾好好休息,回了东偏院,虽知孔瑄因伤未痊愈,没有随慕世琮出府,但她也不想前去他所居住的‘静庐’,整个上午便安静地呆在房中。
正午过后,雨渐渐的停了,蓝徽容打坐一阵,步至窗前,见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八月末,仍是花香浓浓,她忽然想起容州蓝家大院内的那棵梨树,又想起父母在那树下作画弹琴的幸福时光,现在,那个小院是由谁来居住呢?如果是华容妹妹或小堂弟文容,那还好些,若是被那帮子堂兄占了,父母在天之灵看到,也会心疼的吧。
她又忽然想起了曾在母亲遗物中发现的那幅四人策骑同行的画,现在想来,那四人中的三人定是叶天羽、慕少颜和母亲了,还有一人会是谁呢?是简南英还是叶天鹰?那远在京城的东朝当今皇帝简南英,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温和而又隐露威严的宁王,可象他的父皇?
想得一阵,她摇头而笑,自己还想这些无关的人做什么,不过这时她倒是来了兴致,见室内文房之物齐全,索性摊开画纸,凭着记忆,一点一滴地将那幅四人同游图慢慢画将出来。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人缓缓步了进来,蓝徽容落下最后一笔,抬起头来,透过木窗望去,慕世琮正站在窗外,默默地凝望着她。
他的眼神比昨夜更加温柔,他的神情比昨夜更为令人心惊,蓝徽容与他对望片刻,暗叹一声,悠悠道:“侯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慕世琮推门入室,步至画案前,细细看了几眼:“这人是谁?”
他此言一出,蓝徽容便知母亲画中那青袍男子定是叶天羽,如果是当今皇帝简南英,慕世琮不会不识,她淡淡道:“是我母亲和你父王的结义兄长叶天羽,不过我也是凭一面之忆画出来的,画得不象。”
慕世琮方才已得父王告知他一切前尘旧事,正是心潮澎湃、又难过又激动之时,听得蓝徽容这样一说,控制不住,猛然卷起那幅画,抬头望向蓝徽容:“容儿,我带你去见他。”
蓝徽容吃了一惊:“谁?!你说叶天羽?!”
蓝徽容随着慕世琮出了潭州城东门,见所去方向正是小寒山。小寒山是位于潭州城东的一座名山,山并不高,风景却十分秀丽,更因山的南麓有着闻名东朝的万福寺而出名,万福寺中的玄亦法师,年纪虽轻,但佛理精深,在民间享有极高威望,每月逢一、五、九的法会,由其亲讲佛法,更是吸引了大批善男信女前来参聆。
慕世琮带着蓝徽容和十余名随从在小寒山北麓山脚下了马,吩咐随从于山顶守候,不要放闲杂人等上山,当先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向山顶进发。
一路上,他默然无语,蓝徽容也不发问,她隐隐感到真相就在眼前,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聆听而已。
到得山顶,慕世琮迟疑了一下,向右方行去,行不多远,一座孤坟呈现于蓝徽容面前。
坟是土坟,长满杂草,坟前并未立碑,慕世琮跪落于地,恭敬地三叩首,又掏出火褶子,将蓝徽容画的那幅画焚于坟前,抬起头来,话语带着几分悲伤:“容儿,叶伯伯在这里,你来给他见礼吧,他要是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蓝徽容早听得仇天行叙述往事,又亲感母亲画中对叶天羽崇敬之情,在她心目之中,这人便如同自己的亲舅舅一般,听得他就葬在此处,心绪陡起波澜,强自抑住,行到坟前,恭敬地叩首行礼,想起一代名帅葬身于此,坟前凄凉,眼眶渐渐有些湿润。